夏千虹次日是被疼醒的。
地上硬邦邦, 昨日又運動過度,渾身的肌肉都鬧著要罷工, 再加上外邊氣溫還未回升, 她半天都沒能從睡袋裏鑽出來, 甚至連喝水、吃壓縮餅幹都隻能在窩裏進行。
“用樹枝作為手杖會輕鬆一些,”拉開帳篷的拉鏈探頭進來的弗萊明見夏千虹依舊蜷縮成一團, 隻好輕輕歎口氣催促道, “我們還是盡快上路。”
“行。”
她感覺自己用盡了半輩子的意誌力才從睡袋裏咕嚕咕嚕滾出來,後槽牙禁不住地打戰。
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很快被染成了耀眼的金,初升的朝陽露出了大半個身子,很快從嬌羞變為囂張, 整個沙漠又成了一個大火爐。夏千虹拄著弗萊明不知從哪裏撿來的樹枝蹣跚而行, 身體僵硬而緩慢地移動著。
弗萊明背著巨大的行李依然疾步如風, 但由於需要顧及隊友時不時還得停下來等等,兩人的進度並不快。
他輕輕鬆鬆登上了前頭的沙丘, 又忽然急匆匆地折返。隻見他麵露訝異, 口氣有幾分不確定:“前麵好像有樹林。”
腦子裏一片漿糊的夏千虹反應了半天才明白過來對方說的什麼,花了一番力氣調動起來還沒僵化的腦細胞才猶豫道:“不會是海市蜃樓吧?”
他聞言蹙眉,片刻後點點頭道:“有可能。不過沙漠裏偶爾也能遇上綠洲。”
追尋光點路上途徑的綠洲?夏千虹怎麼想怎麼覺得這多半是任務的關鍵線索。
待到登上高處,她果然真真切切地看見了那一方青翠欲滴的綠洲,不由得瞪大了雙眼。不用弗萊明多加提醒,身體裏某種對生機天然的渴望令她加快了腳步。然而越是接近那一片樹林她咚咚咚的心跳就越快,生怕再往前走一步滿目蒼翠都會瞬間化為虛有。
直到兩人站在了一片綠洲中間的小湖,夏千虹才抓住些許真實感。經過鬱鬱蔥蔥樹木過濾過的沙漠之風不再幹燥, 沁出一縷濕潤的芬芳。淡綠色的湖麵倒映著一簇一簇雲彩,那自由閑適的模樣漸漸撫平了心中無處宣泄的焦躁。
她還在打量著湖邊盛開的小白花,弗萊明已經率先蹲到湖邊通過【背包】過濾湖水。夏千虹見狀也上前去補充水資源,還十分好奇地喝了一口——
竟然這麼甜?
她忍不住咕嘟咕嘟將大半瓶灌下肚,身體裏洋溢著一股無法言喻的活力,每一個細胞都仿佛重新煥發出盎然生機。這時夏千虹才明白過來:原來綠洲裏的水就是專門給玩家補充體力的神水。於是兩個人把原先從空間裏帶來的普通飲用水全換成綠洲水,方便之後在任務裏恢複體力。
神清氣爽的夏千虹砸吧砸吧嘴,意識也變得清明起來,倒也不多休息,趕緊跟弗萊明兵分兩路探索周邊環境。
綠洲以小湖為中心,四周圍了兩圈稀稀拉拉的樹木。夏千虹沿著湖邊散著步,貪婪地呼吸著濕漉漉的空氣,心裏很是愜意。就這麼走著走著,她的餘光似乎掃到樹林掩映間一個高聳的影子……
居然是一尊雕像。
雕像周邊遍地斷壁殘垣,薄薄的青苔早已悄悄爬上了經過歲月洗禮的廢墟之上。她小心翼翼地跨過一地大理石殘骸,圍著雕像轉了一圈。
看著像一個青年男性。他濃眉大眼,山根高挺,整個麵容棱角分明,深邃立體。
令她意外的是那一雙用冰冷石頭刻畫出的、飽含感情的眼睛。
青年直直望向遠處某個地方,目光決絕,卻不知為何地透出一股子化不開的悲傷。他仿佛是站在這裏堅定不移地默默凝望著、等待著什麼,終其一生不得所求。青年是那樣執著,固執到連死去後的肉身都不願歸為塵土,反倒在長年累月的風吹雨打裏漸漸變為石頭。
夏千虹似乎被空氣裏湧動的哀傷感染,竟然僅僅望著雕像就能體會到深深的、深深的淒涼。
等一下,這裏算是任務裏提及的遺跡嗎?
她一個激靈,又將四下細細看過一遍,還上手摸了摸雕像,然而除了滿手粗糙的砂礫之外,根本沒摸出什麼名堂。
不過雕像的胸前戴著一個造型獨特的環形吊墜,似乎與青年硬朗的形象有些不符。但吊墜毫無疑問是雕塑的一部分,她抱著僥幸的心理摳了兩下並沒有能摳下來,也就作罷。
夏千虹坐在一處斷壁上撐著頭思考。光是呆在雕像附近她的心情都低落了不少,想必這個雕像並不普通,多半是某個關鍵線索。但她現在對世界觀的了解實在是微乎其微,根本拚湊不出來個所以然。
遺跡。圖書館。羽毛之書。悲傷的青年雕像。這幾個東西看起來毫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