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陸森對麵,看著他泣不成聲,將手邊的紙巾緩緩推到他麵前,順便吸一吸新鮮空氣,驅散一下沉悶的氣氛,陸森家位於郊區,人煙稀少,空氣清新。
“謝謝”他哽咽的、斷斷續續的蹦出這兩個字。我沒說話。
“她去世的時候,你在場嗎?”我看著他,冷靜的問道——這種事情我見多了呢,我沒有斟酌詞句,而是單刀直入。有什麼呢?
他的哽咽聲停了一秒,這很不明顯,然後開口:“沒有,要是我在,怎麼會……”說完,他幹脆趴在桌子上哭起來。
他小指上的戒指很是刺眼,那是一隻鐵芬尼的方形戒指,顯得清雅大方,與麵前這個男人形成很大的反差。
我皺了皺眉,覺得很厭惡,也許是因為他哭得聲音太大,也許是因為他哭的表情太難看——也許是因為他的哭聲中,悲傷的成分寥寥無幾。
過了一小會,看他沒有停下的意思,我徑自起身,準備在他家裏四處看一看。經過衛生間的時候,我站住了:這是一個典型的歐式小資洗手間,碩大的浴缸放在窄小的洗手間裏,顯得與整個的格調很是格格不入,我笑了笑,真是摩登啊,馬上就要離開。然而我又退回來,好像感覺到裏麵有什麼很不尋常,再回頭看的時候,卻發現,沒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我站在洗手間環視了半天,從雪白的吊頂看到米色大理石地板;從雪白的大浴缸看到雪白的馬桶,都沒有發現什麼不妥,除了樣式都是大氣的歐式之外,都是些很普通的家用衛浴工具,隻是……我的鼻子抽動了幾下。
“尹此衫警官?尹警官!”路森開始叫我的名字。
“我用一下洗手間”我這樣回答,因為我手上沒有搜查令,這樣審視一個民宅,是破壞規矩的。
他的腳步聲漸漸清晰起來,那是種急促快速的聲音,聽的人心慌,我連忙按下馬桶的抽水開關,借著衝水的聲音迅速將手衝濕,情急之下,我沒有注意到水龍頭的把手在最燙的那邊,幸虧我反應夠快,一下子抽回手,就在我抖落著手的時候,陸森已經到了我眼前——此刻的他跟剛才的區別很大,他的眼睛不是那麼平淡無光、有種刻意的悲傷在裏麵了,而是流露出驚訝和恐懼的目光,這讓我更加加深了自己對他的懷疑。
“你家習慣用很燙的水嗎?”我吹著自己微微發紅的手,將水把搬到另一邊,放著涼水,用它衝洗我的指頭。
“……不常用熱水,想做點開水……這樣不是燒得快嗎?”他結結巴巴的向我解釋,我心裏第一個反應就是“不對”,因為在陸森家裏,灶台在廚房,那旁邊就有個很大的洗手池,在那裏接水既方便,看起來又比在洗手間裏接水衛生,那手池和衛生間的手池通用一根水管,如果衛生間可以接熱水,那麼手池一樣可以。
況且,現在是燥熱的夏天,誰會無緣無故用這麼熱的水?
我回想起陸森妻子杜媛媛的死狀,她被發現在魏強的浴室裏割脈自殺,胃裏有足以致人昏迷不醒的安眠藥。
我走到浴缸跟前,我想已經發現哪裏不對勁了,雪白的浴缸上,有強烈的84味道,而其他地方沒有。
“是你殺了杜媛媛,這裏,才是案發的第一現場,對嗎?”我輕輕的說道,語氣裏很輕,很平靜,而陸森的反應卻是筆直的站在那裏,臉上毫無人色。
“我沒有……”他抗議道,聲音聽起來很是幹澀。
“真的沒有?”對比他的聲音,我的聲音冷靜而殘酷。他一定是覺得冷了,於是唇齒之間發出打顫的聲音。
“鑒證科有種試劑,可以將已經‘消滅’掉了的血跡重新顯現出來。”我很肯定,浴缸的84味道是為了除去他妻子的鮮血。
“你不是男人,你無法體會到我的悲哀”他垂頭喪氣又如釋重負。
我們重新坐好,他的聲音這會變得甜蜜而平靜:“初次見到媛媛,我就愛上她了。”這我相信,死者是一位相貌甜美精致的女人。
“起初,我不知道她為什麼會選擇我。我大她十歲,沒有結過婚,而她是那麼年輕,富有活力,她不像我,被工作和社會磨平,而是鮮活的,聰穎的,單純的……”
說到這,他沉默了一刻,我知道他會說的,就沒有答話。
“結果她認識了我的老板,魏強。那個人麵獸心的家夥!”他開始咬牙切齒,“你們女人是不是都那麼虛榮?”他突然看到我身上,看得我一激靈。
“你們女人為什麼都是這樣?外表甜美可人,內心冷漠、自私、殘酷……”
“你說夠了沒有?”我拍了桌子。
他周身一顫,先前的勁像是用完了,整個身子灘在沙發上。
“繼續。”我沒有表情、沒有特別的語氣道。
“我發現他們在一起,已經好長一段時間了,他甚至警告我要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然就開除我,他知道我結婚買的房貸了高利貸,被解雇的話,後果不堪設想,但是,但是,我不能容忍……”他漸漸變得像是夢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