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悅明覺得隻有當他自己,在夜深人靜中,在那隻放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和一個衣櫃的臥室中,他才是他自己,隻有這樣他才將將能放鬆一點,他臉上那卑微的,討好的,虛偽的笑才緩緩的放下來,然後,那張平淡無奇的臉不會擺出任何表情,就那樣冷淡鬆弛著。
孤獨和空虛一直伴隨著劉悅明,一直伴隨他,從他記事起,大約七八歲開始?可能那時候不知道什麼是空虛,什麼是孤獨,隻是覺得這個世界和他隔了一層薄紗,看著是模糊的,觸碰又不知是否真實。
劉悅明今天和往常一樣下班得很晚,S市半夜十二點的樣子他感受過太多回,拖著沉重的身體他一步一步走向租住的房間走去,盡管S市是一線城市,可深夜裏路上的行人依舊少的可憐,就算有,也依舊行色匆匆。明晃晃路燈下麵的馬路上還有來往的車,沒有白日的擁擠,此刻寬闊的馬路能讓這些白天被限製速度的汽車跑得飛快,它們在飛馳。
路邊偶爾有24小時便利店,但冷清得可以,那些白日各色的商店,此刻也黑黢黢的,走過住宅區,高聳的大樓裏還有零星的燈光,或是長方形或是正方形的模樣。
劉悅明偶爾會抬頭望著那些有些模糊了邊界矩形燈光,然後想,這些燈光裏的人是不是一家人,是不是都能感受到幸福?
劉悅明一直都不知道,幸福是什麼,他甚至不明白,快樂是什麼。
房子在繁華市區後麵的改造安置房,當然,是租的,他的經濟實力不允許他購買一套屬於自己的房子,盡管他起過無數的念頭,想擁有一個家的念頭。
不過,他知道自己不配,一個變態,怎麼能配擁有這些呢?
走到高聳的樓房後,路燈的光芒已經無法穿透重重樓層,這裏立馬變得暗了起來,越往裏走,越有種城鄉結合部的感覺,柏油馬路看不見了,隻剩下水泥鋪就的道路,偶爾路旁的七八層的破舊小樓裏還有昏黃的燈光,但它們無法將路麵照亮。這條路劉悅明走了五年,閉上眼睛,他都能描繪出這條路的形狀,沒有燈光,他也能安全的毫無阻礙的走回家。
在最後一棟樓前停下,劉悅明掏了掏鑰匙,這才發現樓下的大鐵門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壞了,鎖頭被人撬開,大鎖被扯了出來,吊在門上,劉悅明沒有去研究的心思,他甚至都沒細看,開門上樓。
這棟房子住得幾乎都是外地來S市打工的人,他們或是一家幾口,或是單身男女,看似不同,卻一樣的貧窮,因為這裏房租便宜,所以吸引了許多貧窮如他一般的打工仔,沒有經濟基礎,這些人當然也不會很講究,樓道裏不僅沒有燈,甚至有些隱隱的發臭的味道,那是這些人放在門口的垃圾,天氣太熱,沒有及時把它清走,自然會有味道。
然而劉悅明已經習慣了,他聳著肩膀,微微弓著背,慢慢的爬著樓,既喪又頹,他住在三樓,在這棟樓的中間,不上不下。
回到出租屋中,開燈關門上鎖,將腳上的鞋子隨意脫下來,扔在門口,換上拖鞋,拖著疲憊的身體打開了燈,家裏所有的燈,客廳,臥室,廚房,衛生間。
夜晚太黑了,劉悅明害怕,他害怕黑暗,隻有燈光才能讓他感受到一絲絲安慰。
不大的出租屋裏沒什麼家具,客廳一張破舊的折疊桌,幾把有了繡跡的折疊椅子,一個落滿了灰的老式電風扇以及那些沒收拾的零碎垃圾,除此之外,屋裏沒有其他的什麼,冷清得可以,隻有微微發黃還略顯斑駁的牆壁被屋頂的燈光照亮,凸顯出了幾分來自人間的溫度。
要說這房子裏唯一有生活氣息的地方,大概就是劉悅明的臥室。臥室很小,隻能放的下一個衣櫃一張床和一把椅子。床上是沒有折疊的被子和一個孤零零的枕頭,椅子上堆著衣服,未穿過的,臥室裏的窗簾是不透光的,拉上屋裏就會陷入一片黑暗。
劉悅明脫**上的衣服,脫得幹幹淨淨,一手拎著充滿汗液的衣服,一手拎著幹淨的睡衣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