節假日的布魯德海文比起往常要吵鬧些,更何況今天還是個大晴天,陽光很好,街道上有小孩的吵鬧聲。從窗台穿透進來的自然光恰到好處,不會過於明亮晃眼也不至於過分昏黃暗淡。

蘭德爾往鏡子前湊得更近了些,眯著一隻眼給自己疊眼影,前方的直播攝影機還在正常運作,電腦上的畫麵中因為他的忽然靠近而彈幕瘋狂增多,密密麻麻地鋪了一整麵。

“晚上要穿的那幾套衣服都是暗色的,主打複古貴氣的風格,所以今天的妝我會畫的濃一點。”他的眼窩深,眉骨挺,似乎是天生長了張笑臉,唇角是往上翹起的,抬起眼時一雙碧藍的眼睛就水汪汪地望過來,叫人砰砰心跳加速。好在他現在還年輕,不算完全長開,沒有到達用美貌殺人的地步。

蘭德爾對著鏡子眨了眨眼,確認了一下眼影的深度,然後再抓起眼線筆勾眼線,一邊瞥幾眼彈幕上滑過去的滿屏‘啊啊啊啊啊啊’,挑著其中理智尚存的一些評論絮絮叨叨地說:“衣服?當然是裙子啦,不過現在還不會給你們看……這個眼線筆的牌子?嗯,應該是妹妹去超市的時候隨便買的,沒有牌子。”

【救命我差點心跳過速!你離得也太近了!】

【妹妹真的是節省大師】

【怎麼會有人用幾塊錢的眼線筆都能畫的這麼好看這麼順暢?!!!】

蘭德爾今年19歲,現在是布魯德海文州立大學的一名大一學生,研究的是心理學專業。是個入校時曾引起風波的金發碧眼大帥哥,不過鑒於他本人非常低調,雖然看起來是個現充,很受歡迎,但是很少參加一些party和聚會,也不住在學校裏,平時下了課就回家直播,算是個半紅不火的網紅,憑借著幾次驚為天人的女裝圖出圈,登上了幾回推特趨勢,粉絲數量每日都在穩步上升,隻不過他的每個妝容差異巨大,被粉絲稱為‘換頭之術’,化完妝美女是美女,就是美女美得都不一樣,這麼幾套下來,已經快能組成一個蘭德爾姐妹宇宙了。

他一般也就直播化妝,分享一些小技巧,和粉絲朋友們聊聊天,如果接到了品牌方的邀約需要拍攝,也會在拍攝結束後經過允許,在街上隨便拍拍直播。平時他要是不出門,就會呆在家裏打遊戲。

“修容就這樣隨便塗點好了,重點是要挑個顏色貴氣的口紅,”蘭德爾在口紅架上挑來挑去,“怎麼可能會告訴你們今天去哪兒拍啊,金主爸爸那邊出圖前是不會給你們看到全裝的。”

“就這支了,”他抽出一支紅管的口紅,往自己手腕上劃了一下,留下一道玫色的口紅痕,“紀梵希n37,是啞光的,顏色深,質地也不拔幹,厚塗應該會好看,顯得很有氣場。”

在蘭德爾抬起手臂懟到攝像頭前時,隔壁忽然發出一聲巨大的槍響。

【剛剛那是什麼聲音?】

【有槍聲?是我聽錯了嗎?】

【嚇我一跳!】

【蘭達有聽到嗎?這是直播故障還是發生什麼事了?】

借著擋住屏幕這幾秒的時間,蘭德爾往窗外看了眼,下麵已經有行人駐足抬頭望了,他不動聲色地收回手,拿起口紅往嘴巴上塗,“妹妹在廚房做吃的,可能是她又炸鍋了,上回她就差點炸掉我的微波爐……”

蘭德爾抿了幾下嘴,將邊緣蹭出的顏色擦掉,然後在攝影機前坐正,“今天大致的妝容就是這樣啦,有什麼疑問可以留言,各位朋友我們有緣再見!”

說完,他就利落地關上了直播。

“露拉,”蘭德爾站起來走出房間,客廳蹬蹬蹬跑來一個十一二歲的黑色卷發女孩,一下就緊緊地抱住了他的腰,蘭德爾揉了揉女孩的頭發,低頭輕聲說:“別怕,我去看看。”

露拉咬著下嘴唇抬著頭望向他,遲疑著將用力握緊的手鬆開了,往蘭德爾的身後一縮。

布魯德海文靠海岸,曾經是全美最大的捕鯨業中心,但隨著鯨油的需求逐漸下降,如今的布魯德海文已經變成了一個賭場遍地的犯罪之城。白天與你擦肩而過的人,八個裏有五個晚上不是混跡賭場就是在賭場打工的,住在他們隔壁的那位喬伊斯女士就是附近一家賭場裏的荷官,蘭德爾下課回來時偶爾會碰見正要去上班的對方。

蘭德爾先在自己房間的門後麵貼著耳朵聽了一會兒,再也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他才輕手輕腳地打開門走出去。

“喬伊斯小姐!你在嗎?”蘭德爾按了幾下門鈴,但是他等了一分多鍾房間裏麵依然沒什麼動靜。喬伊斯的工作晝伏夜出,所以白天的大多數時間她都會呆在家裏,有時候蘭德爾趕不回來給露拉做飯吃,還會拜托對方照顧一下露拉。

“我試試看她的手機能不能撥通。”蘭德爾對小心翼翼躲在房間門後麵的露拉說,“你去找一下公寓管理員,問她能不能把門打開。”

拉丁裔的黃皮膚女孩點了點頭,趿著拖鞋跑下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