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青蘭易名重相認 褐墨修詩舊又識(1 / 2)

話說莫朱正拿著畫,回至原先的座上。蘭兒見紅闌手上多了一方硯台,便笑問道:

“這硯台已認明了吧,既是你的,又生什麼氣呢?”

“我氣他們附庸風雅,阿諛奉承,自以為是!還不知道是誰呢,就隨著別人一道亂誇,誰又願意聽呢?再說,”莫朱展開畫作,氣憤道,“誇就誇,也不說說到底這畫好在哪,隻知道說:‘哎呦這畫真好!’誰要聽這些?我長這麼大,誇我的人可不少,真是的……能有幾個誇到我心裏去的?這真是……嗐!”

蘭兒見紅闌如此生氣,又是同感又是發笑的,把紅闌拉回來,坐在身旁,說道:

“別人誇,就讓他們說去,別天天單為這事煩心,又不是當麵罵著,何必跟他們慪氣呢?”

“不是啊……”莫朱又悄悄抱怨道,“這誇得,太,太招人煩了。況且,那個拾到我硯台的,還沒認出是我呢,就要把個硯台遞出去了,這要是把人家的東西弄丟了該怎麼辦?況且,方才我也隻講了我的名,他也隻看了畫,”

蘭兒聽著她說完,又自嘲地笑道:

“那,我不也是你不認得的嗎?”

“不一樣的!”莫朱又站了起來,說道,“姐姐一來,我也知道你是懂畫的,至少,我還能聊得下去,聽著話也舒服些……”

一頓話說完,莫朱才安安穩穩地坐下來。

“那,不如,我們先相互再認識一下吧。”

話音未落,莫朱那悅耳的聲音已經響起:

“我姓莫,嗯……名就先不說了,我自己先取了字,叫紅闌。”

“方才,我也聽到了些,”蘭兒緩緩開口道,“我姓柳,名兒我也先不說了,字是玉臨……”

“我知道!原來就是姐姐啊!”莫朱說道,“我有幸,見識過姐姐的詩,雖然我不會寫,但是我也是挺崇拜的……原來那‘玉臨先生’就是您啊!誒,不過,姐姐為何不提名字啊?”

“哦,我覺得,我這名兒該改了……”

“原名叫什麼?”莫朱湊近了問道。

“額……嗬,叫,蘭兒……”

“不是很好的嗎?做什麼要改呢?”

“原是好的,可我想,長大之後,再叫‘兒’,我以為,興許我不適合,我原打算改了他。嗯……”玉臨思索道,“不如……叫,若,‘若有似無’的‘若’。”

“同樣是個好名字!可我的……罷了,我也就不改了,姐姐日後便隻喚我紅闌吧!”

“好。”柳若轉而又笑問道,“那,這畫上,還要我來題詩嗎?”

“嗯!自然是要的!硯台也已找回來了……”莫朱從袖中取出了一支竹筆,又拿出同硯台一道放著的墨錠。

柳若端起那方硯台來看:

一方絳紫鏤紫花,兩環淺青環雲霞。

仲夏蟲鳴繞樹響,方知人已入硯花。

硯花翻現紅闌影,卻見烏色繞影行。

應是天色不應人,致使字邊半缺形。

無奈無補任其去,終留遺缺半損蔭。

莫朱取了一碗水,倒了些在硯台裏,磨了墨,便用筆蘸了墨,遞給柳若,便撐在桌子旁,看著柳若寫詩。柳若寫道:

春雨攜陰遮花蕊,惟餘墨影豔色萎。

有幸三生留其薇,卻是黯然描其蔚。

莫怨紙上無新蕾,孑然獨綻亦芳菲。

無色花開也葳蕤,更得日露潤翳薈。

留得墨色也添卉,忽忽平原亦遠歸。

——《詠墨色牡丹芍藥一簇》

取了詩名,柳若寫下題跋:己卯年穀雨,因建康大雨,會於客棧,見紅闌之畫,玉臨題詩。

“不過,這韻律我還得再斟酌斟酌……”

言罷,莫朱思忖一會,便說道:

“不必改了,姐姐能給我寫詩,我最高興不過了!況且,日後姐姐還可再寫幾首好的,我還要看呢!”

柳若笑道:

“你這嘴啊,是用蜜做的不成?不過,既是你瞧得起我的詩,以後,我再作幾首,就是了。”

見著莫朱半濕的發絲,柳若又關切道:

“對了,你是為什麼來這裏的?怎麼下了雨,急匆匆地就避在這裏了?”

“嗐!姐姐可別提了!”莫朱一下坐回去,又翹起個二郎腿來,“我從江陵來的,因為父母皆不在了,開了個小畫攤賣畫謀生,誰知道,碰巧我那叔伯兄弟也落了單,那些不知從哪裏出來的什麼親戚,又盯著我要我來照顧他。我原想他隻比我小半年不到,與我也應差不太多,能有一技之長的,誰知他竟沒有!我隻好從頭教他畫畫,讓他也試著賣些畫糊口,哼,誰知,這小子,畫些花花草草,都不樂意,嘿,反倒把心思盡放在畫那些不知道從哪裏找來的……嗐!到頭來,還是我養著我們兩個人。他倒好,說是又要來建康玩。我說,這兩個地方相距太遠了,一路舟車勞頓的,他非不聽,我隻得也跟著來了。原想在這裏掙些錢,誰知就下雨了。連帶著我攜帶的紙啊,硯啊都遭了劫了。幸而用帕子擋了擋,沒全毀了。如今,又不知道那小子往哪裏去了……嗐,這個混帳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