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
雷聲轟鳴, 時不時地劃過幾道閃電。
劈劈啪啪的雨聲打在樹葉上,草叢中,很快就讓這夏日的森林變得水汽彌漫, 連空氣中都能聞到雨水的氣息。
悶熱又潮濕。
安斐爾有些難以呼吸,雨水的氣息與惑人的甜香交融在一起, 仿佛呼吸間全是她的味道。
他垂下眼簾, 不敢再看,幾乎是有些匆忙而慌張地將手中的甜點送入口中。
是甜的, 入口即化的甜。
他從未嚐過這樣的甜。
但是……不夠。
他覺得這份甜裏似乎缺少了些什麼, 是什麼呢?
見安斐爾把甜點吃了, 薇茜茜忙問:“您覺得味道怎麼樣, 還合胃口嗎?會不會太甜了?”
她當然知道自己的甜點水平有多好, 每一份甜點都是她精心調製的,她不覺得會不好吃, 但就怕安斐爾不愛吃甜的。
據說聖子連飲食都有戒令約束呢。
而且, 安斐爾的表情令她驚喜,他似乎在躲避她的目光。
薇茜茜更加湊近安斐爾,似乎隻是單純的想知道他的想法。
安斐爾不得不往後避了避。
其實薇茜茜並沒有湊得那麼近, 但安斐爾還是忍不住後退,然而他才退了一點, 薇茜茜又往前湊了一點,她的眼裏似乎全是疑惑和著急。
“您怎麼不回答我呢?一定是不合胃口吧, 那嚐嚐這個, 這個應該會合您的胃口, 因為沒有太甜。”
像是想要證明自己的手藝,薇茜茜迫不及待地用自己手中還未使用過的叉子取了另一種甜點,直接喂到安斐爾嘴邊。
也許是因為她的目光太焦急了, 安斐爾鬼使神差地將她送來的甜點咬入口中。
還是甜,他幾乎分辨不出和之前的甜有什麼區別,但還是有點不一樣的……似乎更甜了點。
而她卻說沒有之前的甜?
安斐爾不由開始懷疑自己的味覺。
“還是不合胃口嗎?”
安斐爾的態度實在是不像喜歡,薇茜茜無比沮喪,
她不信邪地叉起安斐爾嚐過的兩種甜點嚐了一嚐,覺得都挺不錯的呀。
“您一定是不喜歡吃甜的吧,那下次我就再少放一點糖。怎麼樣?”
安斐爾看著薇茜茜,但薇茜茜的表情太坦然了。
她居然用她自己的叉子喂他甜點,而喂過他後,她還給自己用了……
然而她的表情太坦然了,坦然到仿佛隻是做了一件無比普通而尋常的事情,就像是糕點師麵對食客。
“不必,這樣就很好。”他說。
安斐爾不明白薇茜茜為什麼會如此坦然地做出那麼令人誤會的舉動,但也許……真的是他想多了。
他知道有些異族的糕點師對自己的技藝有多麼執著,薇茜茜或許就是這樣的異族糕點師呢?
她也許是精靈。
不諳世事的精靈。
“真的嗎?”
少女一臉不自信,她似乎在懷疑他隻是在安慰她。
安斐爾點了點頭。
“很好吃,隻是我有點不習慣而已。”
為了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他又一連吃了好幾份甜點。他這話也不算說謊,他確實不怎麼習慣吃甜點。
《聖子戒令》中有一條就是關於飲食的:不貪食,不嗜甜。所以他很少吃甜的。
“您喜歡就好!”
少女鬆了口氣,她終於笑意盈盈,像是在為自己的手藝得到認可而感到欣喜快樂。
恰此時,轟隆一聲,幾乎是伴隨著閃電傳來一聲驚雷,安斐爾不由心中一悸。
不知為何,他心中一閃而過《聖子戒令》中的一段話:不親昵,不褻瀆,不受惑。
安斐爾眸光沉沉。
誘惑嗎,她是在故意誘惑他嗎?
小木屋的窗戶被風吹得啪啪作響,燭光也晃動得越發厲害,忽然,蠟燭熄滅了。
一切都陷入了黑暗之中,如果不是時不時劃過的幾道閃電,小木屋裏根本伸手不見五指。
“嘭”的一聲,窗戶被吹開了,一陣風挾裹著雨水灌了進來,風聲呼嘯著,嗚嗚作響,如泣如訴。
薇茜茜不明不白安斐爾為什麼忽然沉默不
語,臉也開始板了起來……像是才後知後覺地開始生氣了。
她原本打算做個被雷聲驚嚇到的無辜少女的,因為受到驚嚇,所以忍不住撲進了安斐爾的懷裏,想尋求一點庇佑……然而此時此刻她不是很敢動,即便窗戶很配合她,蠟燭也很配合她,甚至雷聲也接連不斷地配合著她。
安斐爾的神情太可怕了。
薇茜茜輕輕揮手,將窗戶關上,又輕輕一點,讓吹熄的蠟燭再次變得明亮。
她的動作迅速極了,仿佛她之前特意營造的氣氛從未開始曖昧過。
風吹散了小木屋裏的甜膩氣息,安斐爾忽然覺得清醒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