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來了嗎?
鳳青瑤正陷入回憶中,竟沒有發覺那聲音越來越近。猛然間聞得有醺然冷幽的酒香撲鼻而來,甜香陣陣,正是漠北進貢的上好的“醉忘愁”的氣味,卻夾雜著記憶中的男子身上的冷冽氣息,席卷而來。
詩音入耳,微雪疏亂,冷風令人心迷。他終於還是來了嗎,清風送雪裏,他有著白雪一般的清雅,落入少年時她的眼中,便是再難忘去。
鳳青瑤心中一陣慌亂,正欲逃離,足下青苔膩膩的,她滑溜一下,身子一斜便往泉中摔去。紫曦不及伸手拉她,驚惶喊道:“小姐!”
眼見得就要摔得狼狽不堪,忽地身子一旋已被人拉住了手臂一把扯上了岸,還沒回過神來,隻聽得那人依舊冷淡的語調說道:“姑娘沒事吧!”
鳳青瑤一驚之下大為慌張,見他還拉著她的手臂,雙手猛力使勁,推得他往後一個趔趄。
紫曦慌忙擋在鳳青瑤身前,嗬斥道:“大膽!誰這樣無禮?”
鳳青瑤再一抬眼,就見那人斜倚在一塊雪白山石上,身上穿著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披著一件白色大麾,風帽上的雪白狐狸毛夾雜著雪花迎風飛舞。腰束月白祥雲紋的寬腰帶,其上隻掛了一塊玉質極佳的白玉。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隨意綁著,沒有束冠也沒有插簪,額前有幾縷發絲被風吹散,和那銀絲帶交織在一起飛舞著,顯得頗為輕盈。一支玉笛斜斜橫在腰際,神情慵倦閑適。
君庭軒被鳳青瑤推了卻不惱,也不答話。隻怔了怔,微眯了雙眼,仿佛突見了陽光般不能適應。他上下打量了鳳青瑤幾眼,目光忽然駐留在地上,嘴角浮起一縷浮光掠影的笑,這個女子還真與皇宮裏的那些庸脂俗粉不同。
鳳青瑤一低頭,隻見君庭軒雙目直視著她的裸足,這才發現自己慌亂中忘了穿鞋,雪白赤足隱約立在碧綠芳草間,如潔白蓮花盛開。被他生生看了去,她又羞又急,忙扯過寬大的裙幅遮住雙足。自古女子裸足最是矜貴,隻有在洞房花燭夜時才能讓自己的夫君瞧見。如今竟被旁人看見了,頓覺尷尬,大是羞慚難當。
紫曦見了這一幕也是頗為驚訝,忙看向鳳青瑤,小聲喚道:“小姐……”
鳳青瑤微微吸氣,平定著內心的思緒,然後看也不看紫曦,隻淡淡道:“紫曦,還不快見過南陽王!”
紫曦雖然滿腹疑問,卻不敢違拗鳳青瑤的話,依言施了一禮,“奴婢紫曦見過南陽王!”
君庭軒微微一怔,訝然道:“你沒見過我,怎知我就是南秦的南陽王?”
怎麼會沒見過,前世不是見了很多次嗎?若不是當時他被揭開身世,去了漠北,君淩燁也不會很快就當上皇帝,這一世她要幫他奪回屬於他的一切,也順便還了最後那日他來救她的恩情。
記得前世初相見,他應邀來將軍府參加會談,因為不喜這種場麵,匆匆逃離。在將軍府的古園裏,滿目蒼涼裏,他深一道淺一道的雕刻著苦蠻花樹根,竟被當時的她給瞧見了,那時候她就在想,怎麼會有如此好看的人兒。隻是後來被他發現了,當她道出自己的身份時,被他好一陣譏諷,從此,兩人間有了不可逾越的鴻溝。怎麼重活一時,再相見卻是如此情景。
從前世的記憶裏抽身出來,鳳青瑤維持著淡而疏離的微笑,反問道:“除卻本朝南陽王,試問誰會一管玉笛不離身,誰能得飲漠北進貢的‘醉忘愁’,又有誰能如此不拘小節?不然如何當得起‘自在’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