逄麗剛巡視兩圈,龔研華便感應到屋裏有人,她緩慢地睜開雙眼。
“唉,噢,麗麗,你咋回來了?幾點到的?”母親非常淡定的跟她交談。
“嗯,回來看看你,正好這幾天不忙。”逄麗小心翼翼地接著她的話,她一直在推測母親的情況到底算什麼,薛姨說她也沒發現龔研華平時有什麼不正常,想不出那天她到底是咋回事。但是,母親淡定的神態讓逄麗不安,她睜眼看見外地回來的女兒,不應該那麼淡定,若是從前她肯定大吃一驚。
逄麗聯係好在醫院工作的熟人,給母親掛了精神科的號,領她去醫院前,怕她知道掛的科室鬧情緒,一直跟她說去做個體檢。果然,一上到精神科的樓層,龔研華就看出科室有問題,立即大聲數落起逄麗。
“你把我弄這來做甚呀?這兒好多人我都挺慣熟的,我那會老陪你單伯伯來,讓人看見笑話呀!”姓單的就是生病也不是生的精神病,龔研華現在說的話半句正常,半句失常,隻聽前半句,聽不出問題。
醫生沒做別的檢測,隻是跟她聊天,聊的都是家常話題。最後醫生說:
“問題不大,目前也不好說得太死,可能與更年期狂躁也有關係,但是已經有過你說的那個情況,家裏人就得多注意,最好身邊要有固定的監護人。”
龔研華接著說“你看麗麗,我說沒事哇!走哇,走哇,別耽誤人家大夫。”
母親的性格仍如此,此時此刻還要撐足麵子,顯示自己有能耐。不過,她對逄麗的態度大轉彎,說話愛用商量的口吻,語氣也軟下來,倒是逄麗變得蠻橫一些,母女倆像是對調了一下。
姥姥黃得桂前些年得肺癌走的,病到最後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她也不想再說話,這一生說得太多,尤其是不該多說的時候說了話。
龔研華現在特別胖,一米六二的個頭,一百五十多斤,爬樓梯直氣喘,中間還要停下來歇幾回。
從醫院回來,逄麗跟她商量去外地的事情,起初她堅決不願意,一會兒說這個理由,一會兒說那個理由,又說怕逄博孤單。逄麗說“逄博人家現在有和和照顧,你就不用多操心,咱們經常跟他們聯係就行。再說,現在回來也方便。”
最終她答應去無錫,逄麗沒想到這麼順利,準備收拾收拾,一兩天就走。
第二天早上,龔研華麵紅耳赤地跑上樓來,“咚咚咚”地大聲拍打防盜門。
“麗麗,我不能走,你單伯伯還在這了哇,哪能扔下他不管了!他那老婆兒女都不行,指不上!”
“媽,你咋啦?”
“麗麗,你快!快點!把東西拿上,給單伯伯送過個!他那甚也沒有!”
“媽,媽……”龔老師雙手在空中胡亂地抓撓著。
逄麗叫喊著,拉扯住龔研華四處亂用的蠻力。
“媽,媽媽,我的媽呀,別鬧啦,就當你幫幫我吧,我很累啊,嗚……”逄麗終於在母親麵前放聲嚎啕起來,她跌坐在沙發上,壓抑多年的淚水和苦水一並發泄出來,然而,龔老師已經聽不懂她此刻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