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平鋪墊好下麵,重新躺好,仰麵朝著白灰抹的天花板,橫在中間的長白熾燈管晃得她眼花,她把目光移向旁邊,問逄麗:“那你來月經了沒?”
逄麗也平躺著,她把放在蕎麥皮枕頭上的小腦袋左右搖了搖。枕頭的花外套磨出細毛,太久沒有拆洗晾曬,散發出一股衝鼻子的味道,這種味道在平平家絕對不可能出現的。每個枕頭上都苫著塊金線裹邊的繡花枕巾,睡髒直接洗枕巾就可以,顯然枕巾也有段日子沒清洗。平平家的鋪蓋透著陽光的香味,蔡玉梅跟她的婆婆一樣好清潔,見不得一點髒汙。平平家一人一套自己的被褥,所有的被頭上都縫著塊白色毛巾做“擋頭”,髒了就拆下來洗。一年還要搞兩次被子整體拆洗的大工程,年中一次,年底一次。逄麗家的床上隻有兩床被子,都沒有“檔頭”,被子分不出上下,死沉沉的一點不暄騰。
“多幸福,我真是麻煩,每個月都要折騰七八天,有時候不到一個月又來了!”得知逄麗還沒有“倒黴”,平平有點羨慕。
“要這樣搞一輩子啊,真頭疼,幹嗎非得有這麼個東西!”
“這樣你將來才能結婚生小孩啊!變成女人。”
“我才不結婚,結婚有什麼意思。”
“不用頭疼,最後還不是習慣了,你聽你媽媽經常念叨這個了嘛。”
親密朋友之間的話題,隨意多變。
沉默一會兒,逄麗略帶憂愁的先聊起她的心事。
“我跟你說些事情……你別告訴別人啊。”
“嗯。”
“你知道我媽去哪了……她,沒去出差。”
“……”
“其實,她早跟我單伯伯……好了,現在單伯伯就相當於是我爸。”從她難以啟齒的的語氣中,張平平感受到她的無奈。
張平平聽著逄麗吐露她母親的情事,腦子裏閃過一副久遠的畫麵。童年時,她被蔡玉梅派到鄰居家索要分攤的水費,走到北麵一排房子時,還沒進屋裏,便透過窗上的玻璃看到一個男人趴在鄰居引娣姐姐的身上,正跟她嘴對著嘴,兩人都笑得很甜……嚇得她不知道往哪躲。逄麗說得“好了”肯定就是那樣的意思。
“……那你爸從監獄裏出來怎麼辦?”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出來……我單伯伯對我們還挺好的,我也不討厭他……我覺得我媽跟他在一起也挺好,省得她老是一個人……”
“平平,我可羨慕你們家呢。”她又接著說,微弱的聲音在深夜裏聽著格外可憐,這副情景把平平也搞得滿心悲涼。
“羨慕我幹啥,我最不愛聽我爸沒事就衝我媽吼,可煩他了……他現在看我也煩,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哪哪都不對,動不動就罵我,我不對你早幹嗎去了……”
“你學習挺好的,他罵你幹嗎?”
“我還莫名其妙呢,誰知道他看我哪裏不順眼!”
“我還以為就我被大人罵呢。每次拿著考試卷回來,還沒進門,腿就開始抖,咋也控製不住……”
“阿姨對你要求太高。”
“她給我講題的時候,把眼睛一瞪,問我會不會?嚇得我不會也說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