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遷移 第三章 (十九)(2 / 3)

每天中午,學生們都從學校回家吃飯。吃完飯,有的孩子會午睡,郝峰則張家出李家進地滿院子串,有時候能在張平平家口幹舌燥地說上幾個小時,他把學校裏發生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講給平平聽,直把嘴唇都說得泛白。蔡玉梅都說他,你喝上口水潤一潤再說。他話這樣多,塗阿姨身體突變的事情卻沒第一時間告訴平平。因此,張平平發現,他不是什麼話都說。

又一天中午,郝峰領著他的同學王瑞平來找張平平。王瑞平個子不高,黑不溜秋,剃個小平頭,穿一身深藍色中山裝,扣子係得整整齊齊,打扮得像成年人一樣。三個人比賽紮刀子,用削筆刀在地上畫個框,平均分成三塊,誰的刀子紮穩不會倒,就可以分一塊地方歸自己。王瑞平玩這個是專家,他的刀頭是用手術刀特製的,次次都紮得很深。張平平會玩男孩玩的遊戲,“老劈柴”會玩女孩的遊戲,跳皮筋,踢毛毽,他都是高手。王瑞平也是個逗樂的人,“老劈柴”跟他說鬧得喘不上氣來,平平也不知道他倆笑啥,隻顧催著他們趕緊扔刀子。王瑞平用幾乎要岔氣的聲音衝平平說:“老劈柴告訴我,你外號叫張鐵環,哈哈,老央死我了!”

“老劈柴你是竟敢出賣我,信不信我把刀子捅你身上?”老劈柴抿著嘴直往旁邊躲:“不敢了,不敢了。”玩到一半,王瑞平輕描淡寫地問老劈柴:

“你們院那個殺人犯在哪住的了?”

張平平一愣,“老劈柴”像是知道,卻不應聲。

“我們院哪來的殺人犯?聽誰說的,這麼駭人。你不知道?”老劈柴平時話多,正經到問他的時候,他就是這副磨嘰樣,張平平催得越急,他越慢悠悠,像是故意作對似的,她連著推他幾把,跌坐在地上,才開口。

“就是前院嘛,逄麗你見過哇……她爸,她爸是殺人犯。”

“對,逄麗,是個細細哇。”王瑞平插了句。

“你們聽誰說的?我咋不知道?”

王瑞平說他媽說的。張平平的腦子被突如其來的“殺人犯”三個字搞懵,她立刻想象出一個凶悍的男人,出現在院子的過道中,也可能是誰們家的房頂上,或者院角那個黑洞洞的廢柴房中,當她正好路過的時候,突然跳在她前麵擋住去路。她怔怔地半天沒說話,再看他們倆並沒有害怕的樣子,她納悶,就隻是我膽子小嗎?

其實,郝峰膽子才小。

三個人正玩著,外院的“二蛋”跟著他哥“大蛋”晃悠著來到院裏,叫嚷著要跟這個院的人玩個狠的——“抽皮條”,疼得受不了的人就認輸。比狠的雙方用兩根手指頭在對方的手腕上使勁抽打,幾下就把肉皮抽得腫起一條條紅白相間的棱。眼睛永遠眯縫著像是睜不開的“二蛋”顯得異常勇猛,一直占著上峰,連著幾個小孩被都他抽得認了輸。他臉上愈發作出一副凶狠得意的表情,張平平瞅著他那股邪門的氣勢,心裏的不忿直往上竄,她覺得自己最能耐得住疼痛,決心上場把他比下去。“二蛋”每次下手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點冷冷的獰笑,平時的玩耍中他們哥倆出不上風頭,看來這才是他大顯身手的項目。眼看著張平平胳膊被“二蛋”抽腫,酸痛的眼淚差點憋不住掉出來,身體卻不想認輸。“二蛋”擠著一隻眼,邪笑著問她:“咋樣,服不服?還不服?”她一把上去抓住他脖領子,二蛋順手摟起她前襟上的飄帶,兩個人你一拳我一腳的揮舞起來。張平平不怕輸,讓她氣不過的是他那副抽哭別人,還得意洋洋的樣子。她沒想到自己凶狠起來那樣的熱血沸騰,不想後果,壓根沒考慮能不能打得過倆個男孩。從不跟人急眼的“老劈柴”嚇得眼圈立馬就泛出潮紅,眼淚馬上要溢出來,大蛋也慘兮兮地哭求著:“嫑打架了哇……唉,嫑打架……”一邊用手使勁往開扒拉撕扯在一起的小男孩和小女孩,王瑞平則在旁邊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