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平平依舊覺得他倆應該受到改造。她邀請他們參加各種新鮮遊戲,像個布道者一樣,眉飛色舞地給董慶華講自己從書中看到的好玩故事,從二舅那裏聽來的老典故,他有耐心的時候倒是不鬧騰,可明顯一點興趣都提不起來,隻是來回撥弄他那變形的舊鉛筆盒。那鉛筆盒裏即沒筆也沒橡皮,隻有一把折疊削筆刀,外殼被摔得坑坑窪窪,漆也花了,沒有好看的明星貼紙在上麵。“真是對牛彈琴哪,這人怎麼這麼頑固呢?他肯定不是我的鍾子期。”張平平無奈地想。
董華慶對柔軟溫情的話像是免疫的,聽著的時候麵無表情,壓根不想聽到腦子裏。看樣子,光憑說教是不可能改變他的,但一定有辦法,可這個人到底是個什麼性格啊?跟哪個故事裏的人能對上呢?張平平漸漸總結出來,他好像是不會跟同齡人玩耍,也不愛聽好話,但批評的話又很容易刺激他,整天手腳閑不住,性情玩劣不受製約,發起狠來似乎什麼都不怕,還真是不好對付。老師也躲著他,有回他使起性子來,把同桌女孩的胳膊掐出淤青,那女孩又疼又氣直掉淚。代課老師看見,不鹹不淡地說他倆句,卻衝那女孩來了勁:“你也是,至於那麼疼嗎?哭半天!”二舅說有教無類,可不光是賈老師,其他老師也不願意惹這個刺頭。猛然間,他讓張平平想起楊二姊家養的那隻大黑狗,它從幾個月大就被拴著,有人想往前湊合跟它親熱親熱,它會趁機撲上來咬你,已經咬傷過幾個人。它不喜歡親熱或者分不清楚親熱和危險,一律選擇出擊來保護自己。越是這樣,楊二姊就越怕它再惹出事,索性用鐵鏈拴它一輩子。難道問題出在他成長的時候?
他們倆還有“老婆”。
下午放學後,總有一幫比他們大一點的男男女女,在校門外七扭八歪地站著等他,一幫人裏沒一個能直著站的,像一叢東倒西歪雜生的矮樹,有的嘴裏叨著煙,煙抽得倒是很老練。他倆的“老婆”是外校的,兩個小姑娘有跟她年齡不相符的狐魅,走起來腰肢搖擺得很明顯,膚色白膩,紅嘴唇雪亮,像是抹過口紅一般。董華慶曾帶著股邪氣地評論過班上的女同學:“咱們班這些女生,都太麵了,沒開化!十八中的女生都有對象,甚都敢做……”
他倆中午放學不像別人那樣回家吃飯,不知去的哪裏。平平有回中午來得早,剛巧目睹他倆作亂。董華慶跟劉續金正一前一後堵著班裏的柳敏親,那女生笑盈盈地在座位之間閃躲著他倆,好像也不是很反對被他們親到。董華慶推開他的小跟班劉續金,讓他去親宋亞輝,那小子像是請下聖旨一樣,抓起正在課桌上寫作業的宋亞輝一通擺弄,大肚子胖得就是碰不到宋亞輝的嘴。“瘦猴”來回跑躥著給他倆幫忙,一會兒堵那個柳敏,一會兒去推搡宋亞輝,幾個人像是在做課間遊戲。他們把凳子堵在教室門口,不讓看熱鬧的人進來,誰進來就收拾誰。
張平平決定,以後晚點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