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清川信裏交代了一切,他說他十三歲的時候得了蛇形瘡,身上長滿了惡心的水泡,西夏無人能治。
父王母後邀請老藥王來西夏王宮給他治病,他那時,就認識了木釵束發,作男孩打扮的簡顏。
簡顏的麵貌和他的青梅竹馬蘇煙的確很相似,但是,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蘇煙對他的病症很嫌棄,已經多次哭求父王撤了婚事。對他也冷淡,巴不得他去死。
但簡顏眉眼溫柔,衣不解帶為他換藥擦拭,對他沒有一句,乃至一個眼神的嫌惡。
他那時就對溫溫柔柔的簡顏上了心。
但簡顏在他病好後,就隨老藥王走了。
蘇煙見他病好,恢複了俊秀的容貌,又決口不提曾經要主動退親的事情。對他還和以前一樣黏糊,但他的心已經冷了。
他知道自己要的是誰。
隻是可惜,簡顏是男人。
也許這輩子,他隻能壓著心思和人家做兄弟。在人家行醫遇到難處時,自己多照拂一些。
可沒想到,三年後,蘇煙因不甘寂寞和他的刻意冷淡,與自己王府的扈從私奔。鬧出了醜聞,他佯裝自己痛不欲身,來穩住安平王府。
竟然在這時候,又見到了簡顏。
簡顏竟然是女人!這個消息令他欣喜的發狂。他暗地裏將因為扈從家貧,無法維持自己體麵生活又哭著回來的蘇煙賜死。想著手給簡顏一個名分。
可他還是遲了一步:簡顏心裏有人。那個人還是他此生的宿敵,大陳皇帝謝旻。
後麵的事情不用贅述,簡顏自己都知道了。
慕清川本身就有心疾,又因為謝旻給他下的毒藥,在得到她死於大火的消息時,已經觸發過一次。
他自知自己時日無多,本想安排好繼承人,自己便隨她一同去死。
但是,半月前大陳的蘭貴妃書信與他,要與他做一筆交易。
他才知道,簡顏也許還活著。
他再次踏入大陳,不為別的,一是隻想確認她還活著,跟她說句對不起。
二是他想親自為她除去她的敵人——幽若。讓簡顏餘生順遂無憂。
…….
慕清川死後,簡顏怔愣了好長一段日子。
對謝旻的解釋和苦衷,她讓自己去接受,去聽。
幽若肚子裏的,是醇王的骨肉。謝旻本想靠這個孩子,讓醇王收手,不要兄弟相殘。
但權欲熏心的醇王,沒有收住手。
既然醇王伏誅,太後被軟禁,司馬一家被流放,幽若也沒必要留著。
…….
聽了這些話,簡顏隻是耷拉著眼皮‘哦’了一聲。
她是眷戀孩子的,對謝旻也依舊在意。知曉他身為帝王,已經為自己改變很多。
可她心裏的結,還是沒有解開。
半年後,她在楠楠的病治好後,也給丫丫斷了奶。留書一封便帶著慕清川的骨灰盒回到了西夏,進了庵堂為他的魂魄祈福。
她本想剃度出家,連收容自己的庵堂都已經找好。是懸在西夏與大陳相交的兩山之間的一座千年古刹——慈安堂,台階往上要走到達,要走九百九十步。
木魚聲,鍾鼓聲,生生不息。
最適宜讓她在這修行。
剃度那日,謝旻卻來了。
他形容狼狽,牽著大兒子緩步走上台階,問給簡顏剃度的老尼,“庵中可收容男人?或者,收容一個心中尚有牽掛的女人。“
老尼自然不肯,放下剃刀對簡顏說:“敬一,你自己了卻俗世再來尋我。“說罷,領了一群沙尼進去了。
謝旻一把將楠兒塞到簡顏懷中,“你心中對慕清川有愧疚,想要青燈古佛為他祈福。那好,下一輩子,你是他的。我絕不出現。可簡顏,這輩子你早已與我盟誓,你瀟灑走掉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我和孩子?“
“行啊,你要剃度出家,那我陪你。這附近有沒有廟宇,沒有的話朕建一個。我們夫妻倆終日隔山為伴好了。我現在就傳旨,傳為給謝楠。你反正心狠如此,甘願讓兒子小小年紀要麵對一堆懷有異心的老臣。我是管不著了,我隻要你。他嗎,他命不好。攤上我們這樣的爹娘。“
謝旻越說越混帳,他已經落魄到要用孩子來捆綁簡顏。
楠兒咬著唇,死也不哭,緊緊攥著簡顏的灰色袍子。大有一副已經被娘親拋棄過很多次的淒楚。
簡顏看著一大一小相似的麵容,同樣倔強的神色。歎氣起身,拂去衣袍上的灰塵,牽起他們的手,說道:“回去吧。“
在謝旻出現的時候,她已經心跳如擂鼓,騙不了師傅,也騙不了自己的。何況,是要騙過滿天神佛呢。
慕清川,下一輩子,我先跟你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