瀧姬一直在雲上城休養。
哪怕禁錮她的結界已經壞掉,她也沒有再試圖跑下去。
倒不是已經習慣了失去貓貓陪伴的生活,而是經過了豹貓妖一事後,她也明白了,自己弱勢已顯,而妖怪們中喜歡撿漏的狗男人又太多,她回到貓貓們身邊,隻會給他們製造不必要的危險。
至於把貓貓們帶到雲上城……
這個念頭隻浮現一瞬,就被瀧姬摁了下去。
且不說把貓貓們困在一個地方有多殘忍,單說這滿地妖怪的雲上城,就不是適合貓貓們長久生活的地方。
再說啦——
跟貓貓待在一起太久,萬一克製不住本能,丟臉是小,出現不必要的傷亡是大。
“去見他們,也不過是徒增離別感傷,還不如等力量恢複了七七八八,再直接去找他們。”
瀧姬是這樣想的。
而這一等,便是無數個星河輪轉,寒暑易節。
“再見了,媽媽。”
就像剛回雲上城的那樣,瀧姬依依不舍趴在淩月仙姬膝上,神情哀傷,“世界那麼大,今晚我就要出去看看。”
“別想我……”
她吸了吸鼻子,緩了口氣,才繼續道,“因為,想我也沒用。”
“爬。”
淩月仙姬言簡意賅,笑眯眯抽回被女兒捧在掌心的手,溫柔地讓她趕緊滾。
臉上並無半點傷心的顏色。
畢竟,在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女兒是個什麼狗東西。
瀧姬一溜煙跑遠,迫不及待跳下雲上城。
兩三百年不見,人類世界變化有點大。
瀧姬離開時,他們還隻能用牛馬,哼哧哼哧拉車;而等她回來才發現,飛機汽車已經到處跑了。
空氣不複之前清淨,各種亂七八糟的氣味交織在一起,聞起來鼻子癢癢的。
不僅如此,仿佛亙古不變的山嶽,地勢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猝不及防,瀧姬理所當然地迷了路。
所幸,她並沒有迷失太久
很快,就在一個小巷子裏,瞅見了疑似熟人的家夥。
“……乖孫,是你嗎?”
頭頂傳來的疑惑問話,打斷了五條悟指尖凝聚的咒力。
他仰頭望去,就瞧見電線雜物交錯的巷道樓頂上方,正探出一顆小腦袋。
她看起來極其年輕。
銀發、金眸。
綺麗精致的小臉有著懵懂無知的純真。
此時,因為得不到回答,她就更加好奇地探出半個身體,銀色長發順著她窺探的動作簌簌垂落。
樓頂風很大,華麗的綢裳搖曳翩躚,獵獵作響,仿佛稍有不慎,她就會不小心被刮下來。
而她,似乎感覺到自己危險的處境,隻是睜著碎金眸子,眨也不眨地打量著下方的一切。
五條悟一邊審視著不合時宜出現的奇怪少女,一邊跟坐在牆根的夏油傑搭話:“……她不會也是你的家人吧?”
夏油傑捂著不停流血的左肩,咽下喉頭甜腥,蒼白的臉上的浮出一絲笑:“她明顯是在跟你說話,咳、咳咳……即使是家人,也應該是你的家人。”
“哈?別開玩笑了。”
“你不覺得,你們都有著同樣的顏色的頭發嗎?”
“可我不記得,我還有這麼一個奇怪的祖宗。”
五條悟認真思考後,予以否定。
見他們自顧自說起話來,又把自己拋在腦後,瀧姬覺得不能再這樣繼續耽擱下去。
於是,她徑直從三四十米高的樓頂翻身而下,體態輕盈地落在他們二人中間,像隻優雅的蝴蝶:“你不回答,我就自己來看了。”
說著,她捏著五條悟的下巴,將其拽到自己眼前,仔細端詳。
他個子很高,相貌也十分出眾。
隻是,不同於其他成年男人,他的臉龐有著少年特有的秀氣柔和。
銀白色的短發,再配上一雙仿佛能看穿一切的冰藍色眼睛,莫名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瀧姬跟他的距離很近,從她的方向,可以更清楚看見他的眼睛。
——真好看啊。
這樣感慨著,瀧姬忍不住上手摸了摸,理所當然摸到了無形壁壘:“怪不得,我總是覺得,你好像跟我有什麼關係……瞧瞧這雙眼睛,可不就像我跟月長石,不,我跟無慘親生的?”
“來,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們之間,肯定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
五條悟:“……”
夏油傑:“噗嗤——”
由於瀧姬不合時宜的打岔,五條悟並沒有來得及出手,那位從高專叛逃,成為特級詛咒師被通緝的夏油傑,就笑死了。
——字麵意義上的,笑死。
五條悟避開搗亂的銀發少女,站在原地,默默看了好一會兒,才俯下身,將那具殘缺的屍體抱起來,沉默朝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