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山,宋軍大營。

陣陣軍鼓響起,成群披甲的士卒紛紛湧上樓牆,連日的戰鬥使得有的士兵步履蹣跚。

一個滿是絡腮胡子的中年將領大聲叱喝著手下的士兵,手中握著的鐵鐧滿是血汙,穿著的明光鎧甲上傷痕累累,被血汙染成暗紅的金色七瓣菊花顯示這是一件出自大宋禦器司為高級將領專門打製的重甲,位列大宋禁衛軍上三軍之首捧日軍指揮使高懷亮的臉上沒有表情,他抬頭看了看上麵的大旗。

一麵大大的“宋”字大旗在山風中獵獵作響,用汴梁最好的絲綢製作的大旗已經早沒有了當時出征時的光鮮威嚴,被戰火熏得旗麵黯淡無光的旗幟上還有黑紅的血跡,就像現在這支被圍困的宋軍,死氣沉沉,很難讓人想象這就是橫掃唐末後紛亂天下,滅南唐北漢,聚集天下精卒的大宋殿前禁軍。

“將軍,遼人退了。”一旁的副將跑過來彙報,很顯然,又一次打退遼兵的進攻讓這位副將心情不錯。

“這已經是我們被圍後的第十七次進攻了吧,你覺得那些遼兵真是我們打退的嗎?”高懷亮看了這個副將一眼,雖然他沒有他戰死的哥哥高懷德那樣的驚才絕豔,但十九歲就隨父兄從軍,幾十年的戰鬥下來,無數場血戰養成的嗅覺還是讓這個以武力稱雄的悍將察覺出一些陰謀的味道了。

“好好看著遼人,我要去見皇上。”高懷亮心事重重的掉頭而去,一個月前的那場大敗又一次浮現在他的眼前。

太平興國二年,久攻幽州不下,而因為皇帝天下一統的雄心,遲遲沒有退兵的大宋北伐部隊,終於在幽州城外的高粱河決戰中,被呼嘯而來的遼人徹底擊潰,捧日軍、天武軍、龍衛軍、神衛軍,這些大宋最強的勁旅一支支在自己麵前崩潰,曾經煊赫一時的強軍被遼人砍翻軍旗,久經戰陣的士卒再也沒有勇氣麵對遼人的彎刀和馬蹄,一個個可恥的被遼人屠斬羔羊般的從後麵砍翻,大將凋落,血海屍山,他的大哥高懷德,大宋殿前三軍指揮使配北伐先鋒大印,也為了阻止遼人的攻勢,為皇帝撤退爭取時間,而被遼將耶律斜軫所殺,懸首狼旗。

即使賠上了大兄的性命,最後逃過一劫,彙聚到白馬山的宋軍殘兵也隻剩下不足一萬人,當初出征時的十萬精銳算是徹底丟光了,更糟糕的是,禦駕親征的皇帝被遼人徹底圍在了這裏,如果說十萬大軍,休養幾年,終究還是可以卷土重來的話,那皇帝要死了,這可就什麼都完了,但這又怪得了誰,當初堅持要不肯撤兵的也還是皇帝啊,皇帝終究是被克服燕雲名垂青曆史的榮耀蒙蔽了眼啊~~

高懷亮歎了一口氣,向中軍大營走去,守衛在中軍大帳的皇帝親衛向這位僅存的大將默默行了個軍禮,這一個月來,大將凋零的宋軍幾乎都是靠著高懷亮一力主持,才勉強擋住遼人的進攻。

“末將高懷亮叩見聖上”高懷亮一進入中軍大營,一股濃濃的藥味撲鼻而來,不由的皺了下眉頭,不過他很快的低下頭,將這個可能被認為欺君的表情掩飾了下去。

“將軍甲胄在身,就不要多禮了”一個疲倦的聲音從上方傳來,宋太祖趙匡胤之弟,大宋王朝的第二位皇帝,宋主趙光義很不雅的趴在中軍大帳的正位上,屁股上裹著厚厚的紗布,顯然高梁河上射在屁股上的兩箭,短短的一個月時間遠沒有愈合,隻得讓這位非常注重帝王儀容的皇帝事急從權趴在龍椅上和大臣們議事情了,畢竟幾十萬的遼軍還在山下圍著,這時候,保命才是最要緊的,天子中了箭也是會疼會死的。

“高將軍,遼兵現狀如何?”在大帳中和皇帝議事的是以賢明著稱的當今禦弟八賢王趙德芳,很顯然他聽到了剛剛的軍鼓聲,一旁是接任先鋒一職的大宋宿將潘仁美,以及隨軍書記王洗等大小七八人也看著高懷亮。

“請賢王放心,這一波遼兵已經打退,我軍斬首不下千人,自身傷亡不過數百,隻要糧草充足,以目前遼兵的攻勢,我軍暫還無憂。”高懷亮回話到。

“白馬山本就是我軍屯糧之處,糧食箭支足夠使用,請將軍放心。況且呼延將軍突圍已經一月有餘,如此算來,各路勤王之兵就該到了,到時我們裏因外合,一定可以大敗遼人,複我國土。”行軍參議李翰站出來說道。

“皇上,遼人實力雄厚,可是每次進攻都不過是一個萬人隊,實在是可疑,末將擔心其中會有詐,還是早日彙合援軍,才是萬全之策。”高懷亮看了李翰一眼,對這種書生大話,他向來是看不起的,這一仗打到現在,大家心裏都明白,能平安回到汴京就不錯了,幽州是拿不下來了。

“恩,高將軍說的有理,這次調的是哪幾路援軍。”宋主趙光義受了箭傷,一直昏迷,前幾日才複蘇,所以對所調幾路援軍竟然不知。

“啟奏陛下,因京城的禁軍多已經隨軍出征,這一次調的是各地邊軍。”隨軍書記王洗強聞博記,掌軍中調令,站出來答道。

“呼延將軍帶出去的聖旨中,分別調大名府守備賀知圖所轄驍騎軍2萬餘,汾陽鐵旗令公周審義的鐵旗軍2萬人、澤州花刀令公耿忠之靜塵軍5000人,此三路人馬皆是邊塞強軍,可堪一戰。另外命令河東河北各州節度使、守備、團練使分路來援,以壯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