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淅淅瀝瀝的雨拍打著章華宮的窗戶,牆角的博山爐裏紫煙繚繞,龍涎香混著婆羅香的味道散在空氣中。
大將軍王纂站在章華宮正中,目光炯炯地看著少帝:“赤星熒熒,有守心之兆,此乃大不祥,主公可知為何?”
靈均坐在檀木椅上,緩緩抬起了眼睛,她藏在袖子裏的手緩緩縮緊握成了拳,幽深的眼睛落在他身上,淩厲而冰冷:“大將軍有何高見?”
“牝雞司晨,天下必將大亂。主公治國十五年,定然不想看到民不聊生的場麵吧?”王纂今年已近半百,一雙眼中精光四射,“天啟國立國之日起便言:女子不得幹政,主公一介女流,做了十五年皇帝,隻怕不合祖宗規矩。”
“放肆!”靈均凝眸怒叱,“誰給你的權利敢汙蔑孤?”她的聲音低沉,確實不像女人。
“主公別忘了,天底下沒有不透風的牆。”王纂突然一笑,在這樣的雨夜裏顯得有些陰森,“主公好自為之。”說罷竟轉身就走,顯然已經不把靈均放在眼裏。
靈均十五歲登基,距今已有十五年了,她垂目看著自己的手掌,上麵已經被指甲掐出了血痕。
雨下得越發大了,靈均隨手翻開了桌案上的一本折子:
“女子不得幹政……”
“熒惑守心乃不祥之兆……”
“牝雞司晨……”
靈均“啪”地一聲把折子合上,一絲苦笑爬上了嘴角,如今果真是退無可退了。
驀地,她突然看見了一個信封,加在一本奏折裏,她把信封抽出來,上麵的落款是孟辭臨。
她冷冷一笑,什麼時候都少不了那個奸相,孟辭臨和她一直不睦,這人最擅長背後下黑手,結黨營私,買官賣官,什麼壞事都做,如今不知道又打得什麼算盤。
靈均把信拆開,入目竟是幾張巨額銀票,她微微一愣,把銀票放到一邊,下麵是一封信。
孟丞相的書法一向還不錯,這封信大概是倉促寫就的。
“尋芳園側門處有一密道,主公趁夜前往,密道通往宮外,臣在密道之外接應主公出城。臣在南
方有座宅院,有武功高強之人可保主公無虞。事不宜遲,請主公盡快。”
靈均靜靜地看著這封信,一瞬間心裏轉了許多個念頭,這個時候,跟隨她很多年的黃門令劉欽嗬著腰走了進來。
“主公,丞相派奴才來接應主公。”他語氣低沉,但格外從容。
靈均抬起頭,目光沉沉地落在他身上:“接應?”
劉欽抬起頭,這是靈均第一次看見他這幅樣子,他靜靜開口:“奴才是丞相派來保護主公的。”
靈均感覺自己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她嘲弄地一笑:“孟辭臨有這麼好心?”
聽聞此言,不知為何,靈均卻覺得劉欽臉上露出了一絲淡淡的悲傷,他壓低了聲音,輕輕說了一句:“主公錯怪孟大人了。”
靈均一愣,還要多言,卻聽見有腳步聲自門口響起,她抬起頭看去,進來的是一個女人,披著朱紅色的鬥篷,帶著外頭涼涼的水汽。她掀開兜帽,露出一張保養得宜的麵孔,竟是太後王氏。
“你們都退下。”太後輕聲說,劉欽擔憂地看了一眼靈均,默默走出了章華宮。
“母後怎麼來了?”靈均緩緩站起身。太後雖然不是她的生母,隻是許多年來待她視如己出。
太後臉上也帶著笑,四十多歲的人看上去像三十出頭,她的眼睛寧靜而優雅,彎起嘴唇輕輕說:“你身子骨弱,我讓人煮了湯羹,順便來瞧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