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庭堅耳廓微微顫動,扭頭看向窗台,豁然起身便走了過去。
李格非愣了半響,也緊忙跟上。
二人來到那窗台後,順勢攀在欄杆上往下張望。
隻見那庭院中間的一座涼亭圍滿了人。
此間,一位長相頗為俊朗的青年站在亭子前的石階之上,手中拿著一張宣紙朗讀上麵的內容。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君應有語:渺萬裏層雲,千山暮景,隻影為誰去?
州橋外,今人尤唱太白,青山欲銜秋月,一半殘陽下小樓,見人羞澀卻回。日為朝,月為暮,誰將綠鬢鬥霜華?敢叫如今,與卿共白首,地老天荒,也隻如初見……”
那人吟唱一句,黃庭堅和李格非便跟上一句,僅憑前段十句六仄韻,就能知道這是《摸魚兒》的詞牌,特別是那開頭的第一句,當真是整首詞的點睛之筆。
黃庭堅眼前一亮,仔細看了一眼那吟唱的青年,發現不是自己熟悉的後輩,卻還是不吝讚揚道:“這位小友倒是好文采,雖然寫的是兒女之情,但意境通俗易懂,將兩人的相識相知娓娓道來,令人身臨其境,州橋不知道是不是大相國寺那座州橋……後麵一句‘誰將綠鬢鬥霜華’,那小娘子聽了怕是非他不嫁了,哈哈哈!”
李格非讚同的點了點頭,看那青年眼熟,先是眉心微蹙,心中暗自疑惑,那青年他是認識的,以他對此人的了解,這人應該寫不出‘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這麼好的句子才對。
果然,就在李格非心生不解之際,那青年將宣紙遞給一旁的友人,搖頭歎息道:“諸位兄台,洛水詩會已然拔得頭籌,我等也不能落於人後啊,今夜才剛剛開始,難道我們就這麼認輸了嗎?”
“哦?”黃庭堅聽力不錯,扯了扯李格非的衣袖:“文叔,你聽到了嗎?”
李格非恍然大悟,頷首應道:“難怪我覺得不對勁,感情是洛水詩會送來的詞,不過,沒想到今年竟然讓那邊拔得頭籌,嗬嗬,隻怕一會兒有人該頭疼了。”
黃庭堅聞言一怔,接著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你說的沒錯,米南宮那家夥怕是走了黴運,第一次主持詩會,就吃了這麼一記暗虧,一會兒我見到他,定要好好擠兌他一番。”
李格非知道他與米芾私交甚密,陪笑一聲,撚須說道:“今年洛水詩會那邊倒是邀請了不少年輕學子赴宴,就是不知道這首詞是哪位後進所作,倒也是讓人眼前一亮。”
“對對對,特別是開篇第一句,唉,老夫已經好幾年沒有這種醍醐灌頂的感覺了。”
黃庭堅麵露回憶之色,神情感慨的說道:“當年先生一句‘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算是一句,還有少遊兄的‘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也讓我回味無窮,沒想到今年竟然又出了如此佳作,我大宋當真文運昌盛,一代新人換舊人啊。”
“哦,是何佳作,竟然當得起魯直兄如此評價?”
兩人身後,一行代表北宋文壇的大人物們聯袂而來,為首之人慈眉善目,赫然是米芾,米南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