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月盡隱。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
林間隻有戚少行嘴邊叼著的煙冒出星點火光，連那枚金鑲玉同心鎖都在黑暗中淡了光彩。
地麵上幾十個煙蒂，有的已經熄滅，有的還在微燃。
戚少行說完最後一個字後，失神看著前方的虛空，久久沒有再開口。
莊軼也不催促。據說人在臨死前眼前會閃現走馬燈，每一幕畫麵都是人生的片斷。
悲歡離合。貪嗔癡恨。
回憶幾十年的人生是一件很感慨的事情，更勿論戚少行父逝母喪、妻離子散、家破人亡。
在上個世紀前半葉，這是整個華夏的縮影。
莊軼不免心生感歎與寬慰：有幸，自己生活在一個和平的年代。
除了那些濃烈的家國愛恨情仇，戚少行的回憶中還有太多莊軼想深究的訊息，尤其是戚少行和東條時雄的不老之謎。
戚少行和東條時雄大戰時墜落羅布泊深隙，在地下河中浮浮沉沉幾年甚至幾十年，按理說早已死過無數次，兩人卻非但沒有死，反倒擁有了不老不死的能力，這是否印證了【死即是生，生即是死，死生相鄰，生死相依】這句話。
至少在生的程度上，戚少行比戚婉心更接近莊軼想要的答案。
然而戚少行看了莊軼的疑問後，卻搖搖頭。
“我並非不會死，隻是不會衰老致死。我覺得這不是什麼死過一次再複活的緣故，而是同那條地下暗河有關。”
戚少行回憶，他當時是在東條時雄後麵墜落下去的。那道深隙完全是個無底洞，下方深不見底。他期間無數次試圖攀住深隙的岩壁，但都失敗了，同樣失敗的還有下方的東條時雄。
深隙對廣袤的羅布泊而言隻是一條小口，對渺小的人類而言卻是龐然大物，盛載著黑暗，像地底巨獸微張的大嘴。
不知道往下墜落了多久，他隱隱聽見有流水的聲音，往下看去，一條地下暗河正在腳下，河麵上籠罩著一層瑩紫的霧氣，甚是詭異。
暗河周邊的岩壁也自帶瑩瑩紫光，紫光岩壁要高出地下暗河一大截，證明這條地下暗河曾經水量充沛，但年歲久遠，水位下降，才會出現現在這種狀態。
他正在期望河水深度足夠讓他緩衝墜勢時，下方卻傳來了東條時雄的慘叫聲。東條時雄在水中不斷掙紮，像是有什麼東西撕咬著他，那些複製人一墜入河中，更是當即就化歸了泥塵和枯骨。
來不及反應，他也墜入河中，河水冰冷刺骨，比冬天的寒冰還要寒涼。
剛一觸碰到河水，水裏就有什麼東西瘋狂地往他皮膚裏鑽，那種感覺像是炁能入體，但那些東西卻不是炁能，它們凶猛暴虐，鑽皮刺肉。他幾乎一分鍾都沒能堅持住就沉入水裏，迷糊中看見旁邊的東條時雄也在往下沉。
不多時他就昏了過去，蘇醒的時候正躺在一個淺灘上，下半/身仍泡在冒著紫氣的暗河裏，河水不再刺骨，反倒變得溫潤，帶著點暖適的熱度。
頭上也不再是窄縫一樣的深隙，而是一處高聳的地下洞窟穹頂，洞窟廣延外擴，麵積很大，躺在淺灘上他完全看不到頭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