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沉河深吸了口氣,讓自己的心情平複下來:“來一下我房間,C319。”他說完率先掛了線,怕說再多暴露了自己的情緒。
顧從燃卻完全沒有防備,出現在腦子裏的第一個念頭便是那破賓館搞不好是停電了漏水了門鎖壞了雲雲,擔心許沉河出什麼事,他當機立斷拎了行李離開候機廳,剛沒走出幾步,廣播報出他所訂的航班信息。
顧從燃趕回巷弄時十一點剛過。
他退機票後來不及租車,順風車的師傅嫌這一帶道路偏僻不好走,到村口的牌坊前說什麼也不往裏進了,顧從燃一路拖著行李疾步奔來,到賓館時雙臂和臉龐早就刷滿了汗。
“方案一數據打回重做,方案二挑出了八個漏洞,其餘我明天再過目,你再盯盯梢,別讓他們偷懶。”顧從燃邊說著電話邊衝向電梯,行李箱滾輪急急碾過地麵的刺耳聲響喚醒前台正打瞌睡的姑娘,她拍打了兩下自己的腦門,伸手想要攔住顧從燃:“誒先生您已經退……”
回答她的是轎廂門的緩緩閉合,顧從燃心急如焚地戳著三樓的按鍵,門開後眼睛掃視過一個個門牌,在走道拐彎後將箱子推至牆邊,掄起胳膊用力砸向許沉河房間的門,奔波一路還未喘勻氣便喊出屋裏人的名字:“許沉河!”
“許——”
門開了,顧從燃砸門的手及時收住,許沉河平安無事地站在屋裏陰沉地看著他。
確保許沉河沒出狀況,顧從燃舒了口氣,頓在半空的手也垂了下去,收到背後偷偷在衣服上把汗蹭去:“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許沉河擋在門前,沒有把人迎進屋的打算。倆鍾頭前洗過澡,他身上沐浴乳的香味還沒散去,被用作睡衣的白T恤鬆垮偏透,把整個人包裹得溫軟無害,他眼裏的神色卻是冷的:“你不打算向我解釋一下?”
從許沉河臉上捕捉到一絲諷刺,顧從燃的心沉了沉:“你誤會了。”
“你在我這裏可信度為零。”許沉河抱臂堵著門,“樓下那台停了幾天的謳歌不是你的?我沒跟你說哪個賓館,你怎麼知道摸過來?”
汗水淌濕擋在身後的右臂,那幾道傷口又癢又痛,似乎有發炎的跡象。在這種皮肉和心理同時被折磨的情況下,顧從燃沒法指責許沉河,他以前誤會許沉河時說過的話可比現在對方還給他的要傷人百倍。
隻是他仍舊有點失望,他以為在經曆過那件事,重逢後許沉河第一次給他打電話至少是因為需要他,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把他喊到麵前,僅僅是為了給他丟出一團誤會。
“我到榕憬鎮是因為想看看你長大和工作過的地方。”顧從燃放緩語氣,“三年前把你從這裏帶走的時候我沒留心觀察過,這個月得了空便過來住幾天,想更了解你,所以想看看你喜歡的地方有怎樣的景色。”
許沉河泰然自若地聽完,越發覺得麵前這人滿嘴謊言:“你是不是還想跟我說,想體驗體驗住賓館的感受,所以不住外麵的大酒店心甘情願跟我窩這小破地方來了?然後碰巧發現我也在這落腳?”
“我是今天碰見了張叔才知道你也來鎮上了,”顧從燃急忙把行李箱拖拽過來推到許沉河眼底下,“我知道你不想看見我,趁你還沒發現,我兩個小時前就退房了。”
“你不如編得再像點。”許沉河直視著顧從燃的眼睛,“說你準備離開榕憬鎮了,因為我給你打來電話,你為了我才重新回到這裏。”
事實從許沉河嘴裏說出來卻變了味兒,像給顧從燃的所作所為潑上抹不白的墨汁。他避開許沉河諷刺的目光,回憶曾經許沉河是如何溫柔又依賴地看著他的,他又是如何做到視若無睹的。
他掏出手機點了幾下,尋到退機票的界麵要證明給許沉河看,又想起對方說過的“沒必要”。他重新退出軟件,瞥到自己紅腫的傷口,忙抓著熄了屏的手機把手收到身後。
“對不起。”顧從燃攥著箱子拉杆,除此以外再搜不出這個場合該說的話。他推了推行李箱,退開幾步,指向走廊另一端,說:“挺晚了,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立在開了空調的房間裏頭,許沉河不覺走廊上的炙熱,卻在顧從燃背過身時瞧見對方後背的汗濕。待對方快拐出去時,許沉河突然叫住他:“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