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酷暑,“潛遊”應消費者需求擴大了店麵,許沉河多聘了幾個店員,自己偶爾偷個懶,跑到桌球室看別人玩兒,興致上來了就讓混熟了的客人反過來教他打桌球,再偷偷給人家打個折扣。
人們見多了許沉河本人也就不稀奇了,但店長生得好看總歸是易攬客,加上“潛遊”給客人的感官體驗,這個夏天成了“潛遊”的第一個旺季。
在眾人麵前露臉慣了,許沉河幹脆摘掉了口罩,省得大夏天的蒙著臉捂汗,被熟客看見刺青後誇了一把,問起在哪做的,他抬手指向街對麵的紋身店。
晚上收工,許沉河蹲在店門口鎖鐵閘,旁邊出現一雙高幫匡威,他沒抬眼,道:“你今天也這麼晚啊。”
“多虧你,”唐隨搖著冷飲裏的冰塊兒,“成天往我這塞客,我都忙不過來。”
“多點兒生意不好嘛?”許沉河扣上鎖,起身順手接過對方遞來的飲料。
唐隨咬著吸管呲溜進一塊椰果,吐槽道:“來店裏的學生太多了,個個高考完跟解放身心似的來我這嚐鮮,好幾個做完回家大概是被家人罵了,沒過幾天到我這來洗紋身,這不白費勁麼。”
許沉河摸著後頸笑笑,沒回話。
察覺他的動作,唐隨偏頭看他:“怎麼,你也要洗?”
“不是,”許沉河忙否認,“我就想在生日那天多紋一個。”
“又來啊?可別吧,”唐隨首先放棄這單生意,“就你那皮肉我真不忍心往上麵弄,總覺著糟蹋了一身好皮囊。”
“紋臀也不行嗎?”許沉河笑問。
差點被椰果嗆著,唐隨瞪眼震驚道:“許沉河你?”
“我第一次來你店裏那回不是聽說還有這服務?”許沉河說。
唐隨盯著對方說話時嘴角那隻就跟扇起了翅膀般的鳥兒,移開了眼:“反正你不許弄。”
走在旁邊的人不吱聲,捧著冷飲杯埋頭盯著自己前進的鞋尖。唐隨用肩膀撞了下許沉河,換了個話題:“生日打算怎麼過?”
很突兀的,一絲微小而冰涼的觸感在許沉河的腳腕稍縱即逝,他的視線粘在自己那片皮膚上,上麵白白淨淨的,什麼也沒有。他再抬頭看了眼頭頂的夜空,興許是因為今天是十五,懸在建築物避雷針上方的月亮特別圓。
但散落在夜幕中的星星很少,他數了數,六顆,跟曾經圍在他腳腕上的星星一樣多。
“其實我不怎麼給自己過生日,”許沉河用手肘撞回去,“但今年破個例,請大夥兒看個電影吧。”
《夢境夫人》排在今年六月底上映,劇組的一眾演員在這倆月裏飛遍全國做路演,前些天還來了琩槿市。許沉河全副武裝躲遠處看了全程,自己作為領銜主演卻沒參與,他始終對之前合作過的搭檔抱了絲愧疚。
在公租房樓下跟唐隨分別,許沉河數著台階上去,路途中順便點亮手機進入應用商店久違地下回了微博。
這棟樓沒有電梯,他租得晚,隻得選了高層的房子,雖然跟呈桉市一樣住803,但性質遠遠不同。
下載好了還沒到八樓,這會兒樓道沒人,許沉河索性靠在一旁先登上小號。長草的賬號被塞了批僵屍粉,他懶得清理,正要點到搜索界麵,消息界麵的紅色數字卻明晃晃地占據了他的視線。
上百條消息皆為同一個陌生用戶發來,對方ID叫“乖吃肉”。比昵稱更奇怪的是私信的內容,全是瑣碎的生活日常,就跟日記似的,但比日記簡潔好多。
乖吃肉:不想上班,好沒勁。
乖吃肉:今天下雨又天晴,反反複複變臉,我才意識到這樣有多煩人。
乖吃肉:喝了杯黑咖,苦得要升天。
乖吃肉:你微博很有意思,怎麼不更新了?
乖吃肉:天熱,想潛水。
乖吃肉:樹洞,回回我。
消息太多了,許沉河回屋開了空調,靠在沙發上把消息翻到最頂,發現對方給自己畫了個圖片,是一隻戴泳鏡的小鳥。
乖吃肉:潛水的小鳥,是長這樣麼?
許沉河還沒交過網友,但不礙著他見過大學室友對剛加上的陌生好友往往會發一句:“你是?”
顧從燃剛在琩槿市落腳,點了份夜宵邊吃邊撥拉手機,振動時他還以為又有粉絲私信江畫的微博了,解鎖屏幕竟發現收到消息的是“乖吃肉”的賬號。
潛水的小鳥:你是?
連日來從沒期待過會得到回複,這短短兩個字讓顧從燃措手不及,扔了刀叉捧著手機不知該說句什麼才使得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激動。
乖吃肉:打擾了,我還以為你這是僵屍號。
對麵沒有回複。
半夜,顧從燃醒了好幾回,黑暗中摸了幾遍手機打開也沒得到許沉河的回複,仿佛真把他當成了打擾對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