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回到村兒裏的時候,已經是多年以後了,村中的許多老人都已不在,阿峰站在村頭那僅存的一座老房子門前,目光對著周圍仔細掃了一遍,不由的感傷起來,此時此地看不到一點生機,他想起了他們,小高,劉軍,陽明,大朋,想起了曾經住的紅瓦房小平房,想起了村子一到夏天從遠處看森林一般的場景,可如今這裏,房子早已經沒了,樹也早被砍光了,宅基地上麵各家種著青菜,唯一光彩的就是,在老村子的最北麵矗立著一棟棟集合起來的二層小樓
那年家家戶戶還在用鐮刀割麥,很多還在用牛拉石滾打麥子,一個麥季下來人們要忙上一兩個月。
阿峰坐在父親開的手扶拖拉機上,一路上嘴裏不停著哼著不知名的小曲兒,因為可以趕一趟集,樂的安靜不來,要知道這可是他和妹妹爭來的啊,他不關心也不知道關心,他的父親此刻為什麼愁眉苦臉的,他們家這已經是第三次交驗公糧了。經人指點,這次他的父親到了集上沒有直接去糧所,而是先去了小賣部,在那裏他掏出兩張麵值兩元的人民幣,買了兩盒煙還找回一塊錢,臉上洋溢著滿意的笑容,心想這下應該不會再有問題了吧。拖拉機在離糧所很遠的地方就看到了來自四麵八方交公糧的人,他也停在後麵排起了隊。因為父親不準,啊峰到處亂跑,他隻好在糧食上麵看他的金剛葫蘆娃。中午的時候,阿峰說,大,我餓了,父親說,我去給你買燒餅吃,說著跳下了車,在前麵的燒餅灘買了兩個燒餅。阿峰接過燒餅吃了起來,那時候的燒餅很大也很好吃,他沒有問父親要不要吃也不知道問父親要不要吃。吃了一個多一點兒,阿峰說吃飽了,父親把剩下的大半個給吃了。到了下午兩點多鍾終於排到他們了,阿峰望著父親笑嘻嘻的跑到驗糧的那個老王頭身邊,塞了一盒煙,說這次曬的幹的很,還很幹淨,你看看吧,老王頭接過煙,冷笑一聲說,解開看看,阿峰的父親連忙照辦,老王頭用手抓了一把在手裏撚了一下說,可以了,過去吧。到了裏麵又給裏麵稱糧食的那人一盒,那人二話沒說,揮手一指,搬上來吧。
回去的路上,父子兩個都很高興,卻不是為了同一件事情。快到家的時候不時有人跟阿峰的父親的打招呼,隻聽到他不斷的回複著“交上了,交上了”,一臉幸福的趕回了家。
這年秋裏,阿峰和同村的幾個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一起上了小學,學校名字叫張莊小學,學校裏一共五個老師,4間教室,每間差不多有十幾平米,因為老師明顯不夠所以隻好穿插著教,教室內沒有桌子,是用磚塊打成台階再用水泥板棚上麵的,凳子都是自已家搬來的。第一天,老師挨個教了每個同學寫自已的名字,為的是讓大家用小刀在自已的凳子上麵好刻上標記,張峰在自已的凳子上深深的刻了一個“峰”字。上學並沒有大人說的那麼好,當時的孩子上學大多都是被父母騙去的,阿峰也是,父親告訴他那裏很好玩,會有很多人和你一起玩,做遊戲什麼的,就這樣連哄帶騙的來到了學校。一直到年底放寒假的時候,班裏都整天在念a,o,e,這樣枯燥乏味的學習直接導至的結果就是,阿峰和小高他們經常逃課,有好幾次都被老師給逮住了,老師用樹棍在頭上狠狠敲了他們,有的時候還能敲出血,在那個勇於犯錯而又不知悔改的年代裏,這些真不算什麼。在上二年級的時候,學校新加了一間教室,這一年是它最鼎盛的一年,可能也是當時全中國民辦小學最鼎盛的一年,現在有一個學前班,兩個一年級一個二年級還有一個三年級。在二年級下半年的時候,劉軍,陽明和大朋他們都轉學了,去了更遠更大的公辦小學。阿峰經常有聽到父母討論著要不要給阿他轉學,他們說那裏教的好,人家都轉了,就是學費比這裏多了好幾十塊錢。這年秋裏,阿峰和小高也轉了過去。
第一次在這麼大的學校裏上課,他有一種說不出的激動。他最喜歡的就是每到星期五的大會,幾百號人在那邊站著聽校長講話,講完話之後來一次大掃除,然後提前回家。一到快過年的時候,他們都很緊張,在去拿通知書的那天,家長們都聚集在村口,等著一個個回來報告戰績。無奈這一茷(這一代)的沒有一個好學生,每到這一天,他們總是在路上磨蹭一直磨蹭到快到中午才敢回來,那個氛圍是,誰比誰考的更差,父母們的期盼也不高,隻要及格就好,可是這卻是很難達到的。阿峰他們最愛玩的遊戲是“打溜溜”外地叫彈子或玻璃珠。冬天不管天氣多冷,都擋不住他們玩,當時的溜溜賣一毛錢六個,那是一群沒有零花錢的孩子,所以倍加珍惜,玩的也很有樂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