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楚走在黃泉路上,仍然想不通自己怎麼就死了。
昨晚慶功,她喝得不少,是公司派車送她的。她還記得祝姐從駕駛座回頭,操著一口子軟糯的江南口音:恭喜江小姐又拿獎了,爭取早日三金!
沒想到醒來時,自己已經變成鬼魂孤零零地站在破爛的車前。祝姐,活不見人,死,也沒見她的鬼魂一起來投胎啊!
“走!”鬼差忽然搡了一下她肩膀,江楚立即收起思緒,跟著這條鬼魂的隊伍前進。
不知道是不是變鬼後,人的喜怒哀樂就漸漸淡去,整個隊伍隻是竊竊私語或暗暗啜泣,眾鬼對自己的死亡無比順從。
無邊的黃沙裏,毫無生氣。
“我不……”
一聲尖銳的哭叫,刺破黃泉的空寂。
是一個鬼差引著個七八歲男童的魂魄加入了這列隊伍,就在江楚身後。孩子的魔音繞梁,到了陰間也逃不過。
那小鬼哭得煩心,鬼差便用一根死人長發結的鞭子,不斷抽打他。越打,孩子哭得越凶。
江楚看不過去,把小孩拉著護到自己身前來,蹲下跟他說:“小朋友,別怕。前麵有好吃……”
話還沒說,那小鬼照著江楚的臉給了一拳。
魂魄輕飄飄的,江楚一下子跌坐在地,內心勸慰自己:不許打小孩,小鬼也不行。
孰料,那小鬼竟不哭了,捂著嘴看她狼狽的樣子,咯咯直笑。
這一下,附近的鬼魂都齊齊看過來,衝她露出或鄙夷、或譏笑的樣子。
隻有一個大叔模樣的鬼魂過來把她扶起。
“別管閑事了!”
江楚被押解她的鬼差趕到了隊伍的前排。
途中,有鬼笑話她:“這小鬼原是不哭的,見著你這幅尊容,才嚇哭啦!”
“我小時候做噩夢,夢到的鬼,差不多就是你這個鬼樣子。”
什麼玩意兒?
江楚茫然,她雖然不是什麼絕世地球球花,好歹也是“靠臉吃飯的實力派女演員”。
江導還說她骨相完美,戲路賊寬呢。就算做鬼,她也得是個漂亮的鬼啊!
前排一個女鬼顯然也被她尊容嚇得不輕,平複了一會兒情緒,才同情地問:“你是不是臉朝下摔死的?”
“我是出車禍……”江楚有種不祥的預感,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眼睛處沒摸到眼睛,鼻子處也沒摸到鼻子,整張臉就像發生了地震塌方,全部錯位了。
原來自己死相這麼難看啊,不知道會不會被拍下來,發到網上……
江楚焦慮地歎了口氣,真是一世英名,毀於一旦。
那女鬼拍拍她肩膀,安慰她:“看開點吧,重新投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說著,那女鬼看了一眼將江楚身後,有一個年輕的男鬼也在回望她,就是剛才笑話江楚的鬼魂之一。
江楚雖然沒談過戀愛,但演過一些戀愛戲,瞬間就懂了。
“額……我是不是插隊插錯地方了?”她剛才是被鬼差塞到這裏的,作勢要換個位置,那女鬼反而害羞起來,拉著她不許走。
一路有個伴閑聊,就這麼不知不覺行至奈何橋邊。
從前隻聽過奈何橋,沒人告訴她奈何橋居然分三層。也沒想到寂寥的黃泉盡頭,竟然有這樣一條美麗的河。
彼岸花妖異盛開在岸邊,歡迎陰間的新客。忘川晶瑩透亮,隱約有無數螢火蟲在水中飛舞,河上偶爾飄來一些粉色花燈,那是凡間寄來的思念,隨著河水,流過橋洞,不知去向哪裏。
“你們,走上麵!”鬼差把江楚和她前麵的女鬼,還有後麵的大叔,引著去奈何橋的上層。
“憑什麼那個醜八怪走上麵?”原本安靜的鬼魂們,對這差別待遇很不滿,轉眼躁動起來。
鬼差冷笑著,走到其中一個叫囂得最厲害的鬼魂麵前:“陳鵬,你老母糖尿病晚期,你身為獨子不為母親尋醫便罷了,還不盡心照顧,任你老母餓死在破屋之中,此事瞞得了旁人,可休想瞞過陰曹地府。你這等不孝之人,死了隻配走下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