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城郊外,村屋內。
鄂懷玨拉著我的手臂,神色凝重地對著我說道:“如果我和歐陽景兩個人,隻能活一個,你選誰?”
我站在原地沉默了許久,微微垂下了眼簾,輕輕地對著鄂懷玨說道:“懷玨,我們並不是一個世界的人,阿景他等了我太久太久了,我該帶他回去了。”
屋外溫熙的光線柔和地透過薄窗照進了木屋內,懸浮在半空中的浮塵上下起伏地晃蕩著。
人生總要麵對取舍、麵對失去、麵對別離。
我的眼中蒙著一層薄薄的淚意,回過頭來望著鄂懷玨,低聲說道:“昨日夜裏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見了伏龍嶺、夢見了土城、夢見了隆冬時節的莊園,還夢見了你渾身是傷地衝到了我的麵前,告訴我,你愛我。我知道很多事,我忘記了很多年,從林中相遇,到竹林相守,你一直對過去的事情耿耿於懷,屆時延國城破,我拿著七星匕衝到延啟殿的時候,江碧柔和我說,是你出賣了我,是你害的我們洛家全族被滅......”
我的話到此處,鄂懷玨緩緩地鬆開了拿著我的手,怔怔地往後退了幾步。
我接著說道:“但是,在我蘇醒的那一刻,在我睜開雙眼,看見站在我身邊的人是你的時候,我便相信,你絕不是故意的。”
一語落,一心弛。
心中縱有千千結,不敵一句我信你。
鄂懷玨聽到我的話,猛地三步向前將我抱住,懇切而又柔情地對著我說道:“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走的。”
我輕輕地掙開了他的懷抱,轉過身去,輕笑了一聲:“難道今日你們不是為了斬殺於歐陽景,才將計就計在此處等我引歐陽景出宮嗎?懷玨,我告訴你,歐陽景不能死。”
鄂懷玨抿緊唇角,琥珀色的眼眸中晃過了一絲哀痛,黝黑的麵容陡然變得煞白,苦笑著說道:“其實我更想要見到你。”
我回過頭來,凝望著他,低聲說道:“我信你,但是你或者歐陽景都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聽到此話,鄂懷玨露出了一個無可奈何而又悲傷酸楚的笑容。
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除了本心之外,還有太多太多的身不由己,這個身不由己有的來自於家人,有的來自於家人,有的來自於自己的身份。
風沿著搭建木屋木板間的縫隙灌了進來,不愧是冬季,在這樣一個村舍小屋內,寒風顯得格外的冰冷刺骨。
“那你能放過歐陽景嗎?”我說道。
鄂懷玨低頭沉默。
而站在一旁的陳麵人則在一旁開口勸道:“小主人,我們已經籌備了那麼久了。如今歐陽景窮奢極欲,荒淫無度,不理國事,不顧百姓,天下動蕩,隻在頃刻之間,老奴從錦州那邊過的時候,錦州那邊已經有人反了,就算你這次放過了歐陽景一馬,你也救不了他們了。”
聽完陳麵人此言,我不禁狂笑三聲,“你們真是可笑,真是太可笑了,為了那麼一個冷冰冰的位置,今日殺了這個,明日殺了那個,今日算計這個,明日算計那個,此山唱罷,彼山起。你們問過天下人嗎?天下人願意讓你們這樣折騰嗎?”
陳麵人清了清嗓子,回頭望著我,一字一句地對著我說道:“洛小姐,這個世界如果沒有皇室,會更亂。正所謂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百姓有百姓需要遵守的規矩,君主有君主需要遵守的規矩,若是每一個百姓都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生活,那麼人間一定會變成地獄,如果一個君主也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來管理這個國家,那麼百姓們一定會怨聲載道。是,短短幾年間,皇位更替,皇權交接,天下紛爭,表麵看起來是讓百姓們吃了不少的苦頭,但是一個國家的路和人這一生要走的路是一樣的,隻有不斷犯錯不斷糾錯,才能成長,才能走向真正的盛世。”
我冷眼盯著陳麵人,隻見他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肅穆的表情,我知道此番就算鄂懷玨不願意走這條路,他背後的人也會推著他走向這條路。
這三年來,歐陽景做的確實有點過分。
過去,他從來隻照顧其他人的感受。
如今,他卻隻顧著他自己情感的宣泄。
說到底,這些都是我們欠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