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兩樁血案(1 / 3)

房秋實來的不是時候, 二姐去姐夫廠裏幫忙了,家裏是她公公婆婆在忙碌著。

二姐叫房夏苗,是姐妹三個裏麵生得最明豔動人的一個, 也正是因為如此,當初出嫁, 房家父母可是狠狠宰了她婆家一筆,在七十年代那個人均拿不出幾張大團結的時代, 要了高達三百塊的彩禮錢。

而她丈夫, 是杏果鎮國營製糖廠的廠長李愛國,李愛國生得濃眉大眼,寬口闊鼻,一張國字臉,走到哪裏都叫人覺得, 這人將來非富即貴。

也確實如此,他能在計劃經濟的時代就當上一個國營製糖廠的廠長,端的可是人人羨慕的鐵飯碗。

而他一顆紅心向著黨的愛國熱情, 都被他投入到廠子的生產經營裏了。

這不, 剛改革開放, 他就搭上了上海麥乳精廠的線,去信用社貸款,接手了那邊一個淘汰的生產線, 準備做|愛國牌麥乳精, 就算不能跟大廠的產品直接競爭, 起碼可以爭取一下農村這邊的客戶群。

機器剛運回來,為了調試,李愛國忙得不可開交,自然要把他的賢內助請過去幫忙。

房秋實本打算跟李愛國爸媽說一聲就走, 沒想到孫阿姨居然熱情地把她請到了屋裏去:“哎呀,秋實啊,你要來也不說一聲,你看看這家裏被兩個小祖宗造的,亂七八糟的,你先坐著歇會,跟你李叔嘮會嗑,我去叫夏苗回來。”

孫金梅在圍裙上擦了把手,解開圍裙便往後麵的廠子跑。

房秋實想阻止都來不及,索性坐在了客廳沙發上,跟李謙閑聊去了。

李謙架著一副老花鏡,正在讀報紙,房秋實知道,他認的字不多,很多都是後來讓兒子兒媳教的,不過,老人家樂觀進取的精神是很值得學習和鼓勵的。

所以她湊過去看了眼,笑道:“李叔愛看致富經啊。”

“哎,可不是嗎,小平同誌鼓勵大家搞活經濟啊,大家夥都熱情高漲啊。秋實啊,你幫叔看看,這個字念什麼?”李謙指著一份報道,“我就認得右邊那一半是建設的建。”

“李叔,沒錯,這個字也念jian,這個飲料叫健力寶?聽著挺不錯啊。呦,是咱們國家體育代表團的指定飲料呢?真厲害!”這事其實房秋實知道,但是上輩子她是在後來的洛杉磯奧運會期間才知道的,現在距離奧運會還有一個半月時間,她沒有渠道知道這事,所以很努力的讓李謙感受了一下她的驚訝和羨慕。

李謙笑道:“是啊,一個半月後的洛杉磯奧運會上,咱們國家的運動員會為國爭光,到時候這飲料就要跟著火起來咯,也不知道李經緯什麼腦子,怎麼這麼聰明呢?說起來這人也是我們老李家的,你姐夫要是有他一半機靈就好咯。”

李經緯是健力寶的老總,因為都姓李,所以李謙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房秋實很能體會這種感覺,就好像她讀書的時候,看到“房謀杜斷”這個詞兒,也會覺得老房家的人就是厲害。

隻可惜姓房的人不多,學到高中畢業,攏共也就一個房玄齡讓她驕傲了一把。

她又跟李謙聊了會,裏屋的小姐妹倆終於寫完了作業,手牽著手撲出來,像兩隻活潑的百靈鳥,鑽到房秋實懷裏親熱地喊她:“小姨!!!好久沒看到小姨啦,小姨越來越漂亮啦!”

房秋實聽著兩個女孩子甜膩膩的笑聲,心裏很是歡喜,正好兜裏有錢,一人給了五塊:“拿去買糖。”

“小姨,媽媽不讓我們吃糖啦,都蛀牙了。小姨你留著自己花。”兩個小女孩一個叫房霓裳,一個叫李想容,在這個還算蒙昧閉塞的年代,居然能讓老大跟媽姓,已經算是非常石破天驚的壯舉了。

不過二姐很能幹,她家公婆一開始確實有意見,後來見李愛國都支持,也就沒再說什麼。

後來二女兒姓了李,老兩個才寬慰了一些。

這陣子又開始催三胎了,也不知道二姐頂不頂得住壓力,反正上輩子是姐夫沒能頂得住,鬧了離婚。

可見這人,也沒有十全十美的,能支持大女兒跟媽姓,在男人裏麵算是很尊重老婆的做法了,結果在兒子這個事兒上,還是落了俗套。

後來李愛國又娶了一個,也沒能生出兒子,那第二任老婆可沒有她二姐做事有分寸,二姐最難的時候都沒對李愛國的爸媽動手動嘴,可李愛國的第二任是和潑辣姐兒,老兩個嫌棄她,她就一天到晚跟老兩個鬧騰,罵戰不夠直接開打,後來半路夫妻過不下去,李愛國又回頭來找二姐。

二姐根本沒搭理他,跟著小鮮肉快活去了。

這麼一看,二姐真的是個快意恩仇的奇女子。

房秋實是很羨慕二姐的魄力的,她要努力,這輩子也跟二姐一樣,活得瀟灑又漂亮!

她還是把錢塞給了兩個小姑娘,還捧著兩個香噴噴的小姑娘,一人親了一口。

真好,雖然這兩個是她姐姐的孩子,可骨子裏流著跟她相近的血脈呢,這是除了她爹媽姐弟之外,血緣上跟她最親的親人了。

她沒忍住,又親了兩口,這才依依不舍地鬆了手。

兩個小姑娘正是鬧騰的年紀,一撒手就跑不見影子了。

房秋實那羨慕的眼神過分直白,叫一旁的李謙見了,笑著調侃道:“看啥,回頭自己也生個,叫你家鴻來努力掙錢吧,現如今養孩子可費錢了。”

“李叔,我今天來就是跟姐姐說這個事兒的,我和祝鴻來離了。”房秋實可不想留下什麼誤會,她不覺得離婚是什麼丟人的事兒,直接就跟李謙說開了。

李謙聽著一愣,手裏的報紙下意識放下了。

他扶了扶老花鏡,斟酌再三,還是沒說什麼,隻是歎息了一聲,隨後抓起報紙,繼續看去了。

這一打岔,氣氛多少冷了下來。

房秋實自己心裏清楚,在這個年代,一個離婚的女人是不被大眾所接受的,不過李家父母怎麼看不重要,畢竟跟她沒多大關係,隻要她二姐是理解並支持她的就行。

等二姐房夏苗回來,聽說了這個事兒,果然沒有責備她。

反倒是鬆了口氣:“離了就好,正月我去看你的時候就提醒你了,他和他那個姐姐不對勁,當時你還跟我說什麼,說我把人想得太壞了。你這個傻姑娘,也不看看那祝苗苗長得多像祝鴻來。”

二姐這麼一說,房秋實想起來了,當時祝翠蓮提著一條魚叫她去殺了,她見祝翠蓮懷裏抱著苗苗,就沒耽誤,趕緊接過來去處理了,導致二姐話說到一半隻好提前結束了。

現在想想,真是自己上趕著被坑呢,蠢到家了。

她有些懊惱,摟著二姐的胳膊,很是自責:“都是我太笨了,姐,以後我哪裏不對了你就罵我,我要是不聽,你打我都行!”

“我的傻妹妹,你是姐帶大的,姐哪舍得打你啊?說正事,今天你來,就是為了告訴我你離婚了?不對吧,房世元和趙芳兩口子居然沒鬧?這不對勁!是不是還有別的什麼事?你那老公公也不可能就這麼放你走了啊。你這書呆子,到底用的什麼法子說服了他們?”房夏苗在短暫的喜悅過後,就意識到這件事的離譜之處了。

房世元和趙芳是對專門吸女兒血養兒子的偏心父母,大姐繡活好,老早就輟學在家裏做繡品幫忙養活一家老小了,結婚的時候彩禮錢也沒少要,整整一百塊呢,還比她早了幾年,那會兒錢多值錢啊。

後來喪夫寡居,為了從她身上再刮層肉下來,房世元和趙芳用肚子裏的孩子要挾胡家,愣是訛走了一大筆營養費,少說三百多是有的。

再後來,孩子生下來,是對龍鳳胎,又訛了整整五百塊,才讓胡家把孫子抱走了。

這還不算,大姐回來帶著女兒寡居,掙錢養活自己和閨女的時候還要每個月交錢給家裏,不然不讓她住。

想到這些,房夏苗就氣得睡不著覺。

還好她當初當機立斷,一嫁過來就斷絕了聯係,不然……

不然依著李愛國的身份,那老兩個不得往死裏吸血。

就這,也沒能斷絕他們吸血的決心,前陣子四弟房冬果頂風作案拚二胎,老兩個就跑來問她要營養費,叫她拿著擀麵杖轟出去了。

後來又去廠子裏鬧,叫她直接抄起菜刀,一路攆到了鎮子外麵。

這下能消停一陣子了。

想想她就頭大。

她緊緊地攥著房秋實的手,怕在這裏說話不方便,姐妹倆幹脆去後麵小河邊說悄悄話了。

等房秋實把這段時間的事情全都交代了一遍,房夏苗都驚呆了。

“好家夥,我的書呆子妹妹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這麼勇敢了?我隻問你,他真心對你好嗎?你真的喜歡他嗎?”房夏苗坐在岸邊的水凳上,差點被她這個三妹嚇掉河裏去。

她不會戴上有色眼鏡看她的妹子,這可是她的親妹子,她就是怕妹子傻乎乎的,回頭再被那個陸什麼的給騙了。

房秋實心道,二姐就是二姐,就算她語不驚人死不休,二姐也不會跟別的凡夫俗子一樣詆毀她質疑她辱罵她。

真好,她二姐真是個頂好的姐姐!

當然,默默付出的大姐也是這世上頂好的姐姐!

她真是幸運,雖然有一對坑女兒的爸媽,可卻有兩個對自己掏心掏肺的姐姐,就算前路艱難,那也值了。

她乖巧地依偎在二姐身邊,道:“二姐,我一開始就沒看上祝鴻來,是爸媽逼迫的。倒是這個陸茂行,婚禮上就看對眼了。當時也沒敢多想,誰想到,這次我生死攸關的時候,他回來了,一切都像是冥冥之中注定好的。我倒不是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我也考慮了很多,一來,他這個人確實靠得住;二來,我不想回通江村了,畢竟回去就免不了要跟那一大家子糾纏,想想我就窒息。現在我的戶口還卡在祝家,我需要一個掙脫出去的契機,我和他結婚,一舉多得,我也不用守活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