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咱都等了半個時辰了,這狗皇帝會不會早就跑掉了?”
說話對著的那人騎著一匹棗紅駿馬,聞言抬眼望向前方黑黢黢一片,摸著手裏的蕭管,不急不緩道:“黃金萬兩哪是那麼容易得到的,繼續等。”
在宮裏的小路上,一頂喜轎徐徐前進。
“大娘,外邊是什麼動靜?”
大娘是個收錢辦事的,要不是家裏窮得揭不開鍋了,這趟不保命的破差事打死也不會接。
好在這姑娘的家裏給的錢夠多,也算讓她心裏有了一些平衡。
大娘笑得爽朗,似是想要掩蓋住外邊戰亂的聲音。
“娘娘,這是宮裏的規矩,新進宮的妃子都要有一番鑼鼓笙響,您看,多熱鬧多喜慶呀!”
“是嗎?”
紅蓋頭下的新嫁娘兩手交疊在膝上,淡淡道。
“哎呀,娘娘大可放心,陛下心裏掛念著娘娘,特意讓娘娘穿著喜服進宮,您看這除了皇後,別人都沒有這待遇,奴婢瞧那架勢,娘娘以後必定恩寵萬千,榮華富貴享用不盡。”
轎子裏的新嫁娘沒有回應。
大娘心裏惴惴不安,轎子裏的新嫁娘一無所知,可她卻明明白白看到了宮門外漫天的火光,映亮了搖搖欲墜的宮牆。
“真晦氣!快走快走!”
大娘壓低了聲音,沒好氣地催促著轎夫快點把人送到宮裏。
“都給朕停下!”
一個身量矮小的男人驀地從黑暗中竄出來,嚇得大娘險些坐在地上。
轎夫迅速把人按在地上,大娘捂著心口罵道:“哪裏來的不長眼的小兒,膽敢偷襲我家娘娘。”
男人趴在地上,目眥欲裂,怒吼:“放開朕!睜開你們的狗眼!朕是上邶的皇帝!”
“呦,你要是上邶的皇帝,我還是天王老子呢!給我狠狠地打!”
又有一人緊隨其後跑過來,急吼吼道:“放肆,見到皇帝還不跪下!”
大娘揉了揉眼睛,看到說話的人,原地就慌了。
她又瞧了瞧地上的那人,穿著一身肮髒的黃袍,但是一雙鷹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著她,令她脊背發涼。
“奴婢拜見陛下。是奴婢不長眼,衝撞了龍體,奴婢該死!”
上邶皇帝被方才說話的李公公攙扶著從地上站起來,扶正了發冠,仰鼻噴氣,道:“這轎子裏是誰?”
大娘跪在地上本本分分地回答:“回陛下,這是新進宮的淑妃娘娘。”
“淑妃——淑妃——”
皇帝背著手思索了好一陣,才想起來前陣子自己強行把溫宰相的小女兒納進宮作妃。
溫宰相藏得深,要不是手下專門負責搜集各地的美人的探子送來消息,他竟不知道溫宰相家裏還藏著一個傾國傾城的美人。
“大娘,轎子怎麼停下了?”
新嫁娘撩開簾子,歪著身體向窗外探頭。
大娘扶著新嫁娘走出來,“娘娘,是陛下來接您了。”
“陛下?”
新嫁娘的手頓了一下,向後退了退。
“淑妃,朕——”
逃跑的皇帝看到眼前風姿綽約的新嫁娘,全然忘記了身後追殺的敵軍,伸手就要掀開紅蓋頭。
“陛下,要事當緊。”李公公出聲製止道。
皇帝如夢初醒,半空中的手戛然而止,轉身一骨碌地鑽進了轎子的座椅下。
“都愣著做什麼?還不快走?”李公公翻了個白眼,尖聲道。
“李公公,往哪裏走?”
李公公塞給了大娘一錠金元寶,指了個大概的方向,“走那邊,朱大娘,一會兒遇上軍爺,該說的不該說的,你給他們交代交代,事成之後陛下重重有賞。”
大娘捧著這塊燙手山芋,恨不得一把丟了,卻又不敢,低眉順眼道:“哎哎,李公公放心,放心。”
一頂花轎借著沉沉的夜色,隱進了宮殿外一處不起眼的小路上。
“站住。”
烏壓壓的荒草叢中冒出幾個士兵,夾槍帶棍攔住了花轎一行人的去路。
“軍爺,咱這是——”
話未講完,一個女子的聲音響起,“來者何人?”
馬蹄噠噠作響,在寂靜的夜裏揚起無聲的硝煙。
女將軍坐在馬上,打量著這幾個行蹤可疑的人。
大娘咽了咽口水,硬著頭皮上前道:“軍爺,行行好,咱家這辦喜事,誤了時辰,婆家的人可是要怪罪下來的。”
“去哪裏?”
話是問的喜娘,目光卻是落在了那頂紅豔豔的花轎。
“回軍爺,去的是城北……城北的李府。”
大娘低著頭,生怕自己一個不注意就掉了腦袋。
女將軍兩腿夾住馬腹,甩動韁繩,讓馬走近了些。
圍著看了半晌,她突然低聲喝道:“裏邊的人——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