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眉鎖春山(1 / 2)

這年是大齊泰乾元年,剛入春,連日雨下個不停。長安地氣本就不算暖和,連日濕漉漉地更是寒涼。外麵的柳枝剛發了綠,桃杏之類枝子的仍是光禿禿的,甚是難看。

長安的韓宅早已沒了往日的氣象,曾經呼風喚雨的韓氏已作了古。滿堂春難爭萬紫千紅,真應了盛極必衰的理。可憐韓氏在大周榮耀一時,但終歸因絕嗣落於塵埃。

菀昭坐在秋千上,撫摸著外表破爛的藤條,不少地方因為風霜雨雪的侵蝕開裂了。這曾是外祖母坐過的,好像這裏還留著她的痕跡。她的眼中流淌著無盡的悲傷。

天色未曉,滿園沉寂。花葉上的朝露猶存,“每當秋夜,我便想起朝露般的過往。”這句話在外祖母生前常常說,她是流人之後,後來幸得文帝赦免才與外祖父結為連理。生逢盛世如此,自己生不逢時更會如此歎息。

大周在文帝駕崩後便陷入無休止的內鬥中,不久就被早就覬覦皇位的權臣趙延篡位。

如今,亂臣賊子已經踐祚三年。家已不成了家,隻剩她和祖母相依為命。靠著韓氏曾經的榮光,勉強撐起這片天。因為她是韓氏最後的血脈,最後維係盤根錯節的網的人。

她並不能做什麼,一想到這裏就感慨萬千。家風雨飄搖,又沒有男丁可以撐起這寥落的家業。

馮菀昭踮腳蕩秋千,一搖一晃。沒過一會兒就停下來了,甚是無聊。

“姑娘,老夫人叫你呢。”老夫人的丫鬟琳琅跑過來叫她。

這時候把她叫過去,無非就是娘兒們間做做女紅、嘮嘮家常,人一多時間過的就快,也沒那麼難熬了。挨過一日,又是一日。可日子越發長了,心也就靜了下來,沒有當初的躁動不安。

老夫人現在隻剩個琳琅服侍她,菀昭原本還有兩個丫頭,可後來家道艱難就把她們打發了。仆役隻管家方大和一些沒長大的小奴,方大管著在外的產業,小奴則在院裏的灑掃。偌大的家,竟沒個可靠的人。

“四下寂靜,以前的院子都空落落的沒個人。還記得親家曾說,‘人一年比一年少了,好像花開了又敗。’”老夫人不免歎氣。

外祖父做主把她們接過來後,也駕鶴西去了。他曾是一代名士,可惜也對朝廷的沉屙束手無策。菀昭不敢做聲。父親受災禍連累,不久就客死他鄉;母親病重難治,隨父西去。這時候,老夫人也應預料到她的命運。

泰乾四年的春選,她被皇後選為太子妃。皇後也是長安貴族出身,自是親近她們這些長安的女兒。可再怎麼尊貴也沒得用處,她不過是深宮裏熬著的苦命人罷了。她嫁給了皇太子趙睿,惟痛惜因他半生蕭瑟。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這是她身旁的女官在行大禮時贈予她的祝詞,到如今竟是莫大的諷刺。

若說當初還有新婚燕爾的情分,可後來連逢場作戲都難上加難。蕭良娣的出現更令她處處如履薄冰。蕭氏是朝中重臣的愛女,才貌雙絕不說,還極為擅長琵琶,她的技藝已不亞於當年的外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