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圖什麼?被大洋馬玩膩了的貨色你也要?“
渾濁的酒氣在車廂中彌漫開來,令人難以忍受。而青年自始自終一言不發地倚在車窗旁邊,仿佛什麼都沒有聽到似的。
“你下車吧。”
“什麼?”
“下車。”我搖開窗玻璃,讓濕冷的空氣驅散車內的酸臭,“我要回去了,沒工夫送你。”
“你生氣了?有什麼好生氣的,我又沒不讓你跟他搞……嗝!“馮天寅依舊是沒有清醒,扒著椅背將嘴湊到我耳朵邊上,“要不要兄弟我教你一招?你去問他,能不能單獨為你彈奏一曲……他要是說好那就是答應你了,哈哈哈!“
“閉嘴。”
“你不信?你去天和工會打聽打聽,懂的人都懂!“馮天寅邊笑邊轉身去拍青年的大腿,“你說是不是,啊?”
我下車繞至後座,一把拉開了車門:“出來。”
馮天寅似乎被我的舉動嚇了一跳,眼神清明了幾分:“陸承璋!你什麼意思?“
我拽著他的胳膊把他拖出汽車,拾起方才被他扔在地上的傘塞回到他手裏:“先在這兒好好清醒一會兒吧。”
說話間青年從車內探出了半個身子,略為惶恐地看著我們。
我示意他坐回原位,然後合上車門回到駕駛座上,引擎聲蓋住了男人的怒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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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駛過了艾西貝路,再往前就是石庫門。
車廂內鴉雀無聲,誰也沒有說話,我甚至不敢透過後視鏡去看他的表情。
馮天寅的話來來回回在我耳邊回蕩,很真實,也很不真實。我明明聽懂了他說的每一個字,但又像什麼都沒聽懂。
“接下來往哪兒拐?”
“就到這兒吧,前麵路不好走。”
雨小了一些,我避開水窪把車停到路邊。青年輕手輕腳地推開車門,白色西裝蹭到了馮天寅留在車座上的汙跡。
“陸公子,謝謝你送我到這兒。”他打著傘靠近窗邊,微微朝我彎下腰來。
“還有多遠?”
“就在前麵。”
被雨水打濕的臉上笑容依舊,仿佛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采先生……你彈琴很好聽。“
對方正欲轉身離開,聽到這話又回過頭來。
我在冷風中猛地打了個哆嗦,這才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
“我是說真的……我喜歡聽你彈琴,雖然隻聽過一次。”
青年很安靜地看著我說話,冷風夾著雨絲不斷地打進車窗,令我有些睜不開眼睛。
“謝謝。”
良久的沉默過後他抬起一隻手,輕輕按住車窗邊緣,“陸公子若感興趣,我可以單獨彈給你聽。”
那隻手修長白皙,骨節分明,那是一雙屬於藝術家的手。它隨意地擺放在那裏,很輕易地就抓住了我的全部視線。
我鬼使神差地伸出左手覆在他的手背上,指尖相碰,一股熱流在冰涼中灼燒了我的手心。
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墜入了愛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