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贏雖然不是一個嘴上愛說什麼情話騷話的人,但他是真的身體力行,公務員一般勤奮肯幹,紮根基層。如果他要是再喜歡玩點花樣,方浣就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福是禍了。
方浣見周唯贏始終沒說話,稍微勉強抬起一點頭,摸了摸周唯贏點臉,問道:“你怎麼了?昨天到現在一句話都沒說。”
“沒什麼。”周唯贏說,“累了。”
方浣心說你累個屁,你要是累了,我現在早斷氣了。
不過他不想跟周唯贏開這種玩笑,今天適合睡覺,而且還是周末,他隻想抱著周唯贏睡覺,哪兒都不要去。
周唯贏忽然問他:“方浣,你家裏人知道你現在的情況麼?”
“什麼?”方浣好像沒聽懂什麼意思,周唯贏特意解釋了一番,方浣才說:“知道。”
周唯贏又問:“那他們支持你麼?”
“為什麼要支持我?”方浣反問,“你支持我就不好了?”
周唯贏說:“我能跟父母比麼?”
方浣說:“你比我爸媽對我都好,為什麼不可以?”
“……”
“我爸很早就死了,我媽又嫁人了,還有了孩子。”方浣說,“兒子,一個真正的兒子。現在人家一家三口過的很幸福,跟我也沒什麼關係了。”
周唯贏摸了摸方浣的頭發,方浣問他:“你怎麼突然問這個?想讓我在床上叫你爸爸麼?也不是不可以,我覺得還挺有情趣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周唯贏說,“隻是想問一問,如果你不喜歡的話,可以不用告訴我。”
“我喜歡你喜歡的要死,你問我銀行卡密碼我都告訴你,何況這點小事兒?”方浣呼出一口氣,從周唯贏身上下來,換了個姿勢,“我媽很有錢,我其實到現在都懷疑我爸跟我媽結婚是為了錢。不過這不重要,反正他們都不喜歡我。我從小就娘,在學校裏也受欺負,我爸特別討厭我那樣兒,他覺得這毛病肯定能改,什麼法子都用過,所以我也很討厭他。我媽唯一比我爸好一點的就是她允許我用她的化妝品蓋掉臉上的瑕疵再去上學,我爸覺得男人重要的不是外在,醜一點沒關係,男人不可以塗脂抹粉,我一用我媽的化妝品他就罵我,還打我。那張照片你還記得麼?就是學校拍證件照他不讓我化妝留下的……其實老師也不讓我化妝,她的意思是小小年紀化妝就是不學好。我真的不懂,所以把自己最醜最不想麵對的一麵暴露給大家看就是學好麼?我爸後來生病死了,我懷疑他是因為心眼兒太小。”
“我媽其實也很煩我這樣兒,兒子這樣兒總是叫人說三道四的,不過她也沒什麼好說的。養不教父之過,反正錯不在她。她帶我看病,給我錢花,後來覺得我這個樣子可能在國內實在混不下去,就把我送出國讀書了。我覺得這是她做的對我最好的三件事,除此之外,我們也不常聯係。聯係也沒用,互相尷尬而已。”
方浣早上沒有太清醒,這些話哼哼唧唧地講出來,口氣還挺輕鬆,足夠拍一百二十集長篇電視家庭倫理電視劇的故事被他三言兩語講完了。
一個什麼都不懂的小孩兒,大人們因為固有觀念強迫他去麵對病態醜陋的自己,壓抑他的天性,剝奪他的自由,一定要讓他直麵譏諷的話語和排斥的目光,還美其名曰為他好……這樣的漫長的少年時代到底是在怎樣絕望和灰暗中度過的呢?
周唯贏漸漸地理解了方浣的性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小時候得不到的東西,長大了就會懷有近乎報複性的心態盡情釋放,他不是要故意跟這個世界作對,他隻是沒被好好愛護過。
周唯贏收緊了自己的手臂,把方浣摟得更深了一些。
方浣繼續說:“我跟褚勳哥哥是在美國認識的,那天我去看病,在醫院的走廊上看見了他,我看見他第一眼就覺得,哇,這個哥哥長得好帥好帥啊!心中第一個念頭是想認識他,但是因為我去看臉,也沒有化妝,我覺得自己很醜,像個怪物,帥哥都討厭醜的人,所以我不敢靠近他。但是他很溫柔地跟我打招呼,一點都不在意我的臉,連那種第一眼本能的排斥都沒有。”
“他人……還行。”周唯贏疑惑,“他在醫院幹嘛?”
“他去看他媽媽。”方浣說,“哦對了,說起他,一會兒我還要給他打個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