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很幹淨,沒垃圾也沒石子。”方浣說,“我幹嘛要騙你?”其實還是有點疼的,再怎麼幹淨的路麵光腳跑也會磨皮,但是方浣不想說。他之前年會的時候騙周唯贏自己扭了腳時周唯贏好像就不怎麼高興,自己就在剛剛還在闖禍,他要是現在再跟周唯贏說自己又疼又難過,周唯贏還會相信他麼?
周唯贏隻會更反感他,沒事兒找事兒不說,還那麼嬌氣亂發脾氣。方浣覺得自己現在做什麼都不對,也什麼事情都沒有做對。總之,一切都很糟糕,他明明不想這樣的。
“對不起,今天都是我不對。”方浣開口說,“我是一個很任性妄為的人,隻會給你惹麻煩。”他揉了揉眼睛,用手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努力讓自己的口氣保持平靜,“我這樣的人就是累贅,跟我在一起多呆一分鍾都會讓人覺得困擾。明天吧……明天我會認真地向你道歉和道謝,但是現在我想一個人呆著,好嗎?”
他看著周唯贏,周唯贏身上有些擦傷,他抬了一下手,也不知道要做什麼,覺得尷尬和無助,所以又把手放了下來。周唯贏沒有動,方浣自覺能說的話已經都說了,他現在誰都不想看見,隻想找個無人的角落悶頭呆一會兒。
隻有一個人時,他好像才能麵對自己。
方浣光著腳走在路上,沒有幾步,周唯贏就說:“你能去哪兒?一個人在大馬路上晃悠,然後被人騷擾或者被人打劫?方浣,你說的對,你除了給別人惹麻煩什麼都不會。你以為你是在告解麼?憑什麼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想發瘋就發瘋?想和解就和解?你考慮過別人的感受麼?你知道我根本不可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裏,所以,你在逞什麼能耐?挑釁我麼?在你心裏一定在竊笑吧,無論怎麼作,周唯贏還不是要給你收拾爛攤子?我是你的狗麼?”
他的語氣很冷靜,但是他知道自己已經快氣瘋了,有點破罐子破摔地跟方浣說出了這些話。他做好了方浣張牙舞爪地轉過身來跟他大喊大叫的準備,可方浣沒有。
方浣隻是回頭看了周唯贏一眼,那一眼的眼神是周唯贏從未見過的,茫然又陌生,連眨眼睛的頻率都慢了許多。然後,他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的向前走,一邊走一邊用手在自己的口袋裏摸手機。
他的動作有點怪異,微微駝著背,手伸進口袋裏胡亂摸,明明手機就在那裏,他都摸了好久才抓住。他抖著手把手機捧在胸前,肩膀起伏很快,不像是在哭,反而像是呼吸很急促的樣子。他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呼吸地更快了,像是電影裏見到的那種哮喘病或是毒癮發作的人。
“方……方浣!”周唯贏的聲音泄露了他的慌張,他追了上去,隻見方浣哭的特別凶,但跟往常方浣發泄情緒一樣的嚎啕大哭不同,這次他連聲音都發不出來,而是一味地流眼淚。
周唯贏感覺方浣狀態不正常,努力掰正方浣讓他看自己。方浣卻一直躲著他,用手推開他。
電話接通了,方浣斷斷續續地說:“哥,你……你來接我吧,好麼?”
褚勳本來都睡覺了,迷迷糊糊聽見電話裏方浣的口氣都不對勁了,立刻清醒了過來,問:“你在哪兒?”
“我不知道……”方浣看看周圍,他連視線都是模糊的,根本不認識這裏什麼地方。
“發個定位給我。”褚勳已經快速地爬起來穿衣服了,“我現在過去接你。周唯贏沒在你身邊麼?他在哪兒?”
方浣還在躲周唯贏,他看著手機屏幕瞎按了半天,然後抱怨地說:“怎麼發定位呀?怎麼我找不到……我為什麼這麼笨,連這點事都做不好……”
周唯贏急了,奪過了方浣的手機:“褚勳?”
“怎麼回事?”褚勳問,“你們不是去玩了麼?”
“我怎麼知道!”這一晚上對周唯贏來說都是爆炸的,“他根本不讓我靠近,我該怎麼做才能讓他安靜下來?他突然就這樣了……”
“那你就別靠近他!”褚勳的口氣也重了很多,“告訴我位置,我現在就去找他。”
周唯贏本來就火很大,方浣在這裏發瘋,褚勳又突然嗬斥他一聲,他暴躁的想摔手機。他不信邪,惡狠狠地對褚勳說:“你別過來了,我能搞定他。”緊接著就把手機掛了。
褚勳都已經跑到酒店門口了,聽見周唯贏說這樣的話,他甚至連“搞定什麼”都沒問出來,耳邊就隻剩下忙音了。他站在酒店門口,根本就不知道該往哪兒走。
“起來。”周唯贏用力固定住方浣的身體,讓他靠在牆上,用手拍了拍方浣的臉,“你是身體不舒服還是怎麼回事,不舒服就說話。”
方浣的脖子好像沒辦法支撐頭的重量,搖搖晃晃的,“我沒有不舒服,我……我很快就好……”他後麵的聲音越來越小,周唯贏湊近了才能聽到他在說什麼。
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他的假睫毛已經掉了,再怎麼防水的睫毛膏和持久的眼影都禁不住他這麼個哭法,如果不是粉底和口紅的修飾,他的臉和嘴唇都應當是慘白的。這麼熱的天氣裏,周唯贏所觸及到的方浣的皮膚都是冷的,顫抖的手心指尖更是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