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唯贏訂的那個飯館看上去很普通,是在盤錦隨處可見的那種。兩個人到店時,螃蟹已經入了鍋。
包間裏的大圓桌很大,周唯贏坐的位置靠門,他低頭看著菜單,又隨意要了幾樣小菜,還要了份兒鮁魚餃子。服務員出去之後,周唯贏抬眼看方浣,隻見方浣坐在自己正對麵,一臉謹慎。
“幹嘛?”周唯贏問,“吃個飯而已,你緊張什麼?”
方浣說:“你買了多少螃蟹?”
“沒多少。”
海鮮的烹飪很快,服務員敲了敲門,然後推了個車進來,在圓桌正中央擺了三大盆。方浣驚愕:“怎麼這麼多?”
“不多啊。”周唯贏說,“五十隻而已,每隻五兩。”
“啊?咱們兩個吃得完麼?”
“不是咱們倆吃。”周唯贏搖頭,“我不吃螃蟹,你自己吃。你不是想吃螃蟹麼?吃個夠。我吃餃子就點小菜湊合湊合就行。”
“倒也不必吧?”方浣說,“周叔叔說得自己好委屈啊,咱們一起吃吧,別浪費,浪費糧食是可恥的。”
周唯贏繼續搖頭:“不,我相信你。”
方浣想跑路,但是周唯贏正好坐在門邊,他如果跑的話大概會被周唯贏拖回來打死。他一天沒吃飯了,螃蟹又熱又香,勾得他肚子直叫。他決定不跟自己過不去,先吃再說。
熱乎乎的螃蟹拆了蟹殼一分為二,蟹黃滿滿當當,方浣吮了一口,頓時滿足地開始跺腳。不過這種滿足在他吃到第五隻的時候,曲線開始逐漸下降。周唯贏吃飯很快,吃完了就看著方浣努力拆螃蟹。
“叔叔你別看我,你也吃嘛。”方浣笑笑,他的態度極其誠懇,“涼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吃螃蟹。”周唯贏說,“我不吃帶殼的東西。”
方浣疑惑:“為什麼?”
“麻煩。”周唯贏說,“不如涮羊肉省事兒。”
方浣“切”了一聲,顯露出嫌棄的表情。但他意識到不妥,立刻轉為諂媚的笑意,繞了大半個桌子坐在周唯贏身邊,拿了一個特別大的螃蟹,認認真真地拆開,把蟹黃蟹肉全都放在周唯贏麵前的空碗裏,低服做小狀地說:“叔叔,我給你剝,你多少吃點吧。”他刻意壓低了自己的身體,好像趴在桌子的邊緣,滿懷期待星星眼地看著周唯贏,宛若獻寶。
周唯贏不為所動,把碗推到了方浣麵前:“不用了,叔叔不吃,你自己吃吧,乖。”
“周唯贏!”方浣站起來拍桌,“老子親自給你拆螃蟹伺候你吃,你不要得寸進尺,給臉不要臉!”他氣得重慶話都出來了,但這樣的腔調不顯粗魯,反而顯得嬌蠻嗲氣。
周唯贏不說話,連看都不看方浣,沉默是最有力的回擊。方浣脾氣沒地方撒,憤恨地又坐回了自己原來的位置,拿螃蟹出氣。
他非常努力地吃了一半,剩下的涼了,周唯贏就叫人拿去熱了熱。方浣想哭,他說吃螃蟹隻是隨口一提,沒想到周唯贏故意整他。
直男什麼的最討厭了!
沒有一條魚可以遊過嘉陵江——這是屬於重慶這座城市的都市傳說,但是從來沒有一個都市傳說告訴方浣螃蟹能不能遊過嘉陵江。他吃到想哭,最後把剩下螃蟹的蟹黃全吃了。這東西吃多了容易膩歪,方浣癱瘓在椅子上,這輩子都不想吃螃蟹了。
螃蟹應該從這個世界上滅絕!
“我吃不下去了。”方浣可憐兮兮地說,“蟹黃都吃了可以麼?蟹黃貴,把蟹黃吃了就不算浪費。”
“行吧。”周唯贏終於開口,叫服務員把方浣剩下的蟹肉全都打包了,“我們走吧。”
“我走不動了。”方浣說,“吃多了,撐地站不起來。”
周唯贏問:“那你別回北京了,我走了。”
“你買票了麼?”
“沒有,我現在買。”周唯贏拿手機買票,可很快,他說,“今天沒車了。”他看向方浣,“你呢?你今天不回北京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