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大物理實驗教學中心外,林蔭道兩旁梧桐樹鬱鬱蔥蔥,熱夏的陽光從寬大的梧桐葉縫隙間穿過,在柏油路上印了一路明明暗暗的光斑。
偶有零星行人從林蔭道不遠處的分岔路口經過,草叢深處傳來蟬鳴聲不斷。
寧亦惟和他的好友周子睿從實驗中心走出來。
“孔傯這個卑,卑鄙小人!”周子睿臉漲得通紅,手裏攥著一本實驗冊,憤憤道,“我從,從來沒見過這,這麼無恥的人!”
“他早有預謀!”寧亦惟的眼神因惱怒而顯得陰森,他咬著牙說,“要是孔教授在,他敢這麼陷害我們嗎?”
“對,對,”周子睿情緒激動地揚起手,“周例,例會繞過我們改,改了期,還倒打一耙,說,說我們無故曠會!”
寧亦惟冷笑一聲:“沒遺傳到孔教授智商的百分之一,點招進材料物理的庸才,竟敢對我指指點點,妄想把我們踢出組……”
“還說,說我胖,”周子睿委屈地加上一句,“結,結巴。”
“不行,”寧亦惟停下了腳步,怒不可遏地轉身,看了一眼教學中心大樓,“不能就這麼算了!”
“那我,我們怎麼辦?”周子睿也跟他一起瞪著中心大樓那一排鈦金字,順著他問。
寧亦惟想了想,堅定地說:“我要給孔教授發一份郵件。”
說罷,他拉開書包拉鏈掏出手機,點開郵箱開始打字。剛打了“孔教授”三個字,周子睿拉住了他的手腕。
“亦,亦惟,”周子睿的神情帶了少許猶豫,“你等等,他他畢竟是孔,孔教授的親、親兒子,發郵件能,能有用嗎。孔教授看了郵,郵件,會不會反而對我們有,有想法?”
寧亦惟蒼白的臉頰上泛起少許的紅——周子睿說得不無道理。雖然孔教授深明大義,不會太過偏心,但血終究是濃於水的。
“崔助教說的話,不,不能算數,”周子睿又說,“咱們現在還,還在組內呢。”
寧亦惟和他對視了兩秒,點點頭,收起了手機:“你說得對,孔教授下周就回學校了,等他回來,我們再一起去找他說明也不遲。”
“對,對,”周子睿連連點頭,道,“教授那,那麼喜歡你,肯定願意給我們通,通融!我們先走吧,熱,熱死我了。”
周子睿個子大,體型偏胖,愛出虛汗,兩人隻不過在外麵待了幾分鍾,他已經汗如雨下,後頸水痕道道,浸濕了T恤的領口。
與周子睿相反,寧亦惟皮膚蒼白,體格瘦弱,手腕和小腿都隻得周子睿的三分之一細。
他眼睛長,不愛正眼視人,嘴唇很薄,唇色淺,嘴角勾起時,盡顯嘲諷之意,旁人初見寧亦惟,都會覺得他怎麼此般目中無人。
寧周二人都是D大的大四學生,十六歲一同考入D大少年班,大二又同選了近代物理專業,在孔豐深教授手下一個課題組裏做科研實踐,已經一年有餘。
組內原本非常和諧,直到今年暑假,孔教授的兒子孔傯空降課題組,破壞了組內安靜祥和的生態係統。
用寧亦惟的話說,孔傯擁有一種叫做自取其辱的超能力。
論年齡,寧亦惟和孔傯同歲,生日恰比孔傯小一天。
寧亦惟靠天賦與勤奮,跳三級進入D大少年班,如今已經大四在讀,而孔傯八歲上學,接受了正規九年義務教育,三年高中教育,一路緩緩上來,竟然還要通過孔豐深的關係點招入校,其智力水平可見一斑。
大一新生進本課題組實為罕見,何況材料物理係新生。不過孔傯是孔教授的兒子,身份比較特殊,大家不會多質疑,對他很是客氣。
寧亦惟和周子睿原本在課題組幫研究生打打工,做做自己的小課題,舒服得很,並沒在意過新入組的孔傯。然而不知為何,孔傯總愛當著孔教授的麵針對他二人,挑些意義不明的刺。
周子睿說話磕巴,不善爭論,而寧亦惟是出了名的牙尖嘴利不吃虧,每次都能說得孔傯啞口無言,最後還得邊上看熱鬧的師兄師姐強行給孔傯找點台階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