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染以前不願意來醫院,就是因為害怕死亡的氣息。
而這次,她也不知道自己哪裏來的勇氣,竟然可以站在停屍房外,鎮定自若。
大概是,曾經死過一次,所以就不怕了吧。
秦向遠守在母親身邊,聽人說已經守了一整晚了。
他不許任何人來打擾他,算什麼,人死後來做孝子麼?
“你是來看我笑話的吧。”
男人聲音沙啞,像是沙漠裏幹涸的綠洲一般,那麼的無力與悲哀。
陸安染輕笑出聲,看他笑話?
“秦向遠,你覺得這是笑話嗎?”
躺在這裏的人,是他的母親,也是她視為母親的人。
她從不認為,這是笑話。
可也清楚人死不能複生,再多的懺悔,也沒有用的。
“秦阿姨說,這些年來,你每做一件錯事,都會來到她麵前懺悔一次。”
“我很想知道,你都懺悔了什麼?”
是當年傷害她,打掉她的孩子的事。
還是別的呢。
“秦向遠,你根本不配我父親對你好。”
她冷眼看著這個男人,她的父親視他為兒子那般的信任,他卻能肆意傷害。
“你做過的事情,就認了吧,現在這個時候,你還想怎麼翻身呢。”
秦向遠翻不了身了,因為陸安染不會讓父親去給他作證。
他做過的事情,不隻是走私軍火,更多的裙帶關係,是說不清的。
“你都知道了。”
“是,我都知道了,你想害死我爸爸……你的嶽父!”
害死……
秦向遠勾出苦笑,搖頭無奈。
那個藥,不會讓人死,但會讓人越來越依賴它,身體會也越來越弱。
當初他以為是陸安染才會讓他母親變成植物人,所以想——
用同樣的方式,對付陸誌恒。
可是誰有想得到,一開始就錯了。
他報複錯了人,傷害了……不該傷害的人。
“放心吧,找到陸欣妍後,我就會去自首。”
秦氏敗了,被他親手弄垮了。
而他,也是罪有應得。
隻是……這些,都是後話,他一定會做的。
但陸欣妍,他也不會放過!
“找到了她又如何,秦向遠,她懷了你的孩子。”
“那是孽種!”
“你當初也是這麼跟我說的。”
那是孽種。
虎毒不食子,秦向遠到現在都不明白,還想著仇恨。
“秦阿姨讓我原諒你,但我做不到……但孩子是無辜的,我可以考慮……”
她看著那冰冷的屍體,就當是這麼多年來,秦阿姨對她的疼愛,不是白白付出的吧。
“讓這個孩子出生。”
秦向遠在聽到這句話時,猛的抬眸,對上女人的目光。
“你說什麼……”
她竟然說,可以讓這個孩子生下來!
陸安染,你知不知道,最該想要這個孩子死的人,應該是你!
用我的孩子去給你的孩子陪葬,這才是你該做的事情。
“秦向遠,夠了。”
所有的恩怨,到這裏,該結束了。
她恨不動了,也不想再恨了,說直白點,也沒時間去恨去報複了。
現在,秦向遠活著,比死了還要痛苦。
她犯不著,再沾上任何的人命。
“陸安染,你會後悔的。”
現在心軟,你以後一定會後悔的。
女人卻輕笑出聲,搖了搖頭:
“以後……那是以後的事,況且……我已經沒有以後了。”
沒有,以後。
秦向遠不明白她的意思,而女人也沒打算繼續說。
“秦向遠,早點讓秦阿姨入土為安吧。”
如果你當真愛著你的母親,尊重她,就不該繼續讓她躺在這裏。
就像陸誌恒所說的,人老了,最後想要的不過是一份安穩罷了。
……
兩天後,是秦溫言下葬的日子。
那天,下起了蒙蒙細雨。
到場的人,都是秦溫言的舊故。
無一不在嗟歎如今的秦家,曾經秦溫言一介女流打拚下來的集團,現在處在危機之中。
陸安染扶著父親站在一旁,看著墓碑上的照片,是秦溫言年輕時的模樣。
“你秦阿姨以前是不是很美?”
“對啊,就像媽媽一樣,很美。”
秦溫言和方晴是後來才相識的,秦溫言和陸誌恒是大學同學,畢業後一起打拚,也算是白手起家。
成為陸太太的方晴曾以為秦溫言是陸誌恒喜歡的女人,畢竟他們之間的友情,似乎無人能打破。
“爸爸,你當時真的沒有喜歡過秦阿姨麼?”
秦溫言嫁了一個男人,但那男人在和情人約會的途中被大卡車撞死了,連帶著那情人,一起去了黃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