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沒有呢。”
宋雪瑤的心忽然狂跳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為了少了一位潛在的對手高興,還是為了別的什麼。
她看著少女清雋的側臉,思緒忽然飄向了另一個岔路,宋雪瑤驟然一驚,用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停止深究這種危險的情緒。
“我小時候,阿爹跟我說,我這輩子要在最廣闊的草原跑馬,在最晴朗的藍天白雲下跳舞,要喝最甜的馬奶酒,也要嫁給最喜歡的人。”孟晚晴偏了偏頭,頭上的發簪硌在宋雪瑤的手背上,她抹了抹臉上殘留的淚水,似乎是已經不哭了。
“那你想嫁給誰呢?”宋雪瑤問。
“我喜歡姐姐。”孟晚晴沒有回頭看她,而是枕在她的膝蓋上,看向麵前矮桌上露出的半卷畫:“喜歡雪瑤。”
宋雪瑤隻覺得自己心跳都漏了一拍,不知名的喜悅和打破什麼的惶恐瞬間席卷了她,令她分不清今夕何夕。
“我——”
“雪瑤。”孟晚晴卻突然開口打斷了她,像是根本沒打算得到她的回答,她抬起頭,看著麵前的畫:“我不識字——這兩行字寫的是我嗎。”
宋雪瑤的目光落回畫卷的題字上,哪怕明知孟晚晴看不懂如此繁複的漢字,卻還像是被戳中了最隱秘的心思。
她有些慌亂的將眼神挪開,手指無意識的撚了撚少女細碎的鬢發。
“隻是隨手寫寫。”
>>>·肆·
孟晚晴最終還是去了。
在這座城裏,沒人能忤逆皇帝,無論是聯姻而來的孟晚晴,亦或是可以與皇帝並肩而立的宋雪瑤。
無論她們身上擔負著多麼榮耀的身份、地位或者意義,在這座城裏,她們都隻是皇帝腳下一個最微不足道的女人。
孟晚晴被承恩車接去侍寢時,宋雪瑤一個人在小書房裏坐了很久。
那夜天氣很好,月色明亮,宋雪瑤未曾點起燭火,而是就著窗前的月光,靜靜地看了那副畫許久。
她身邊的大宮女來勸了幾次讓她去歇息,她都不為所動。
這宮裏的女人像禦花園爭奇鬥豔的花兒一般千姿百態,各個都有所長。但到了最後,這些女人的命運卻都會被人人為修剪,在不知不覺間走上同一條相似的路。
她不例外,孟晚晴也不會例外。
直到月上西斜,過了規矩裏侍寢的時辰,宋雪瑤才望著窗外的月亮,忽而開了口。
“她不喜歡穿宮裝。”宋雪瑤說:“今天她走路慢騰騰的,約莫是穿不慣這個。”
“江南織造送了新的緞子來,我看見裏麵有一匹紅色的,拿去給她做衣服正好。”宋雪瑤摩挲著那張畫,接著說:“她愛跳舞,穿著那樣好看的紅色跳胡舞一定很好看。”
說罷,她像是才想起來身邊還有旁的宮女,匆匆補了一句:“想必皇上會喜歡。”
隻是皇上喜不喜歡,宋雪瑤到最後也不太清楚。
因為孟晚晴從來不在他麵前跳舞。
在宮中住久了,孟晚晴也漸漸明白了些規矩體統。她侍寢的次數不多,卻每個月也總有那麼固定幾日。她穿宮裝的時間越來越多,看起來也越來越像這後宮中芸芸眾生間的一員。
但她還是會天天往宋雪瑤的宮中來,每次來時,她都會照例換上一身紅衣,像是剛入宮時那樣,不講規矩地坐在宋雪瑤腳邊,伏在她的膝蓋上與她說話。興致來時,還會關起門來,再偷偷給她跳舞。
先前那副畫被擱在宋雪瑤的案子上,倒是再也沒讓孟晚晴看見過。宋雪瑤將其改了又改,可又總不滿意,總覺得缺了些神韻。
不著急,宋雪瑤想。
一幅畫而已,總能畫完的,不必急在一時。
隻是世間萬事萬物大多都有個陰晴圓缺,有個措手不及。
皇帝調兵遣將揮師北上時,柳貴妃來了宋雪瑤宮中,夾槍帶棒地與她說了好久。宋雪瑤左耳進右耳出,大多沒真的聽進去。
那些炫耀家中功績的事兒,宋雪瑤並不在乎,也不想費心去想這些榮耀能給柳貴妃帶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