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豬對於生存來講,確實是一門好營生。
爺爺因為會殺豬還會閹豬,在59年的孬年頭都沒餓過身子。
後來陳明亮跟著父親也學習了這項祖傳技能。
陳明亮知道老陳說的是對的,殺豬果然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就是因為會殺豬,殺的好,先是去了鄉鎮屠宰場做一名職業殺豬手,後來鄉鎮殺豬比武獲得全縣了第一名,最後竟然因為豬殺的好被JN肉聯廠招錄了,成了一名光榮而偉大的國營事業單位的員工。
傳統殺豬匠是上門殺豬,自己一個村或者三五個村的豬通常是不夠殺的,還是要走街串巷去殺流浪豬,這就是流竄殺豬匠。
出門真的就隻帶兩把刀。
一把是殺豬刀。
刀微彎,鋥鋥亮,長一尺,寬三指,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殺豬剔骨,無往而不利。
還有一把小刀,刀子很小很猥瑣,小豬很傻很天真。
這把刀隻有一指半寬,六指長。
也帶弧度,刀柄上麵還會拴一張紅布條,紅布上還配套一個鐵鈴鐺。
樣子有點像理發師傅的刮臉刀。
這時候你就要問了,這把刀用來做什麼的呢?
嘿,嘿,嘿,用來給豬閹割做太監的!
養豬,隻要不是留種豬,男豬寶寶和女豬寶寶都是要摘掉或者破壞X器官的。
要讓他們斷了念想,一門心思吃飯長肉,然後被殺。
古時行走江湖,走街串巷,一手持利器,一手持鈴鐺,一邊走,一邊吆喝。
當然要有聲響,不然誰知道你是幹什麼的。
舊社會這身行頭,現在描述起來還有點算命先生的風韻,幹的卻是斷子絕孫的勾當。
額…誰家有剛入欄的小豬仔,無論公豬母豬,手藝在手,去勢閹割,無往不利。
在東山,這種遊走行當也叫出差,收取的一定費用叫做差子錢。
開玩笑的時候人們有時候會說“給我一把刀,我拿了你的差子錢”
殺豬一般是不收錢的。
當然也不是義務勞動。
以前,還不流行注水技巧,也還沒有專門的屠宰場地。
很多豬都是在養殖戶自己家殺的,生於斯,長於斯,死於斯。
殺豬匠需要自帶工具上門去,酬勞一般就是一副豬下水加二斤繞腸油脂。
給錢是不好數的,剩下的豬肉倒是會賣一些與殺豬匠。
張春花是個手很巧的人,嫁了殺豬匠,就要用殺豬匠的手藝討營生。
她可以用簡單的物料做各種美食。
最好賣的就是灌腸和灌肚。
用的都是殺豬下腳料,加豬油,加澱粉,加調料,煮熟,切片,涼調,下酒美味!
張家就靠豬下水,豬頭肉,做各種肉食小吃在集市上賣,賺點小錢養家糊口,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有人說,人的一生要經曆幾次轉折,轉的好了,用來改變命運,轉的不好,用來回憶滄桑。
陳明亮的第一次轉折發生在他十歲那年。
因為這一年,父親去世了!這年是1991年,那是一個深秋,陳明亮這年才剛開始上學。
這年發生的大事很多,比如蘇聯解體了,南海老人劃圈了,這些和陳明亮沒關係。
和陳明亮有關係的是,父親這一年去世了!。
陳明亮九歲才讀書?。
你別笑,農村九歲讀書並不稀奇。
有些孩子,八九歲了還光著屁股跑呢,一跑起來,前麵叮鈴咣啷的。
陳明亮的家,夥食好,油水足,陳明亮自小就長的高大。因為要幫忙殺豬,扯豬腿抬肉都要用力氣,陳明亮鍛煉的是又高又壯。
等到小學畢業去鎮上讀初一的時候,陳明亮已經是一米七三,一百六十多斤了,跟個小牛犢子一樣。
陳長壽的死那是一次意外。每個人的死都是一次意外。
陳長壽從公社收來一頭大公豬,不是種豬,但個頭也很大,三四百斤。
殺豬是自己一家人的營生,也不可能另找幫工的,不劃算。
一般的場景就是,陳明亮端盆子接豬血,張春花扯豬腿,陳長壽按住豬頭下刀子。
這頭豬實在很大,一刀子捅下去,血流了好久,手都酸了。
回光返照的時候還是被它掙脫了。
被綁著的雙腳更是增加了輸出,一雙後腳卷曲起來直踹到了陳長壽胸口。
老陳當場吐了一口血,肋骨應該是沒斷,但受了內傷。
也沒去醫院看,在家自己養傷,結果半個多月,人突然養死了。
殺豬匠被豬殺,這是輪回。
一家人生活終於陷入困境。
陳明亮一邊上學一邊想各種辦法補貼家用。
去河裏摸魚,在家裏煮紅薯喂豬,去田裏割草喂羊,……
各種活搶著幹,從不體恤體力和時間,學習成績自然也就不會有多好。
第三年,陳明亮十一歲,讀三年級。
這一年,陳明亮終於已經能和母親張春花聯合殺豬了。
這是陳長壽去世之後的第一頭豬。
這次沒有爺爺奶奶幫忙,陳明亮自己主的刀。
一發不可收拾。
殺豬匠後繼有人。
時光荏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