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漆黑一片的深淵裏,一個聲音響了起來:“....祁景?”
那聲音不大,卻格外沉靜好聽,像潺潺的流水,又像初冬清淩淩的冰淩,清晰的傳到了祁景的耳邊。
祁景反應了一會,才有點不確定的開口:“...江隱?”
“是我。”
隨著他的聲音,一個人影慢慢從黑霧裏走了出來,拾級而上,漸漸現出了全身。
在祁景的視角,這是一副十足詭異的畫麵,江隱是從一片虛無中走出來的,他每邁一步,才出現一級台階,隨著他的靠近,剛才消失的樹聲,風聲,鳥叫聲,都慢慢浮現了出來,好像閉塞的五感才回到他的身上。
因為太過震驚,祁景並沒有說話,直到江隱走到了他的麵前,問他怎麼了,他才張了張口:“....你從哪上來的?”
江隱疑惑的回頭看了一眼,長長的台階直通到假山下麵,他說:“從台階上來的。”
祁景問:“你有沒有聽到什麼奇怪的聲音?”剛才那聲慘叫的分貝,足以撕裂整個校園了。
江隱搖了搖頭。
祁景心下暗驚。現在的江隱,無疑是真實的,也就是說,剛才的聲音,並不是真正的人發出來的?
那麼,又是誰在問他呢?
那個東西問的是什麼來著?...你是誰?
在那一刻,他已經要說出自己的名字了。
老人常說,名字,是一個人最大的標誌,就像住宅,生辰八字一樣,對人起著私密的保護作用。如果未經邀請,鬼是不能隨便進入人的家門的。而告知對方自己的名字,也是一種變相的邀請。
祁景背上已經出了層白毛汗,就算是封建迷信吧,他在這一刻無比慶幸江隱的到來,才堵住了他脫口而出的“邀請”。
江隱已經在往山下走了:“祁景,你不走嗎?”
“來了。”
他跟著江隱下了山,回頭看過去的時候,隻覺得高高屹立的望月台尤其不真實。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你怎麼會來這裏?”
“夜深了,我怕你出事。”
這一句稍帶暖意的回答,忽然讓氣氛變得曖昧起來,祁景忽然被拉回了他出來之前發生的事情中,不由自主的跨了一步,拉開了距離。
原本還肩碰著肩的兩個人,現在的距離足能塞下一個三百斤的大胖子。
江隱的步伐隻頓了一下,就繼續往前走。
祁景心裏有點複雜,他用餘光掃著旁邊的人,那張臉仍舊被長長的邋遢的頭發擋著,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一小點鼻尖和弧度還挺好看的下巴,低著頭,膚色冷白。時值深秋,他卻隻穿了一件T恤。
看來他真的出來的很急,連外套都忘了穿。
他露在外麵的手臂不算細瘦,卻有種形銷骨立般的薄。
祁景不知為什麼,忽然生出一點憐憫來。這樣畏縮瘦弱的男人,到底為什麼會去援''交,會出現在同性''酒吧裏,傳說他做過的那些事....都是真的嗎?
注意到他停下了腳步,江隱也停住了:“怎麼了?”
祁景看了他半晌,眉頭微蹙,還是打消了心裏突然冒出來的想法。
算了,管他的事幹什麼,自己真是瘋了,才會想借外套給他穿。現在言情劇都不興這麼演了,何況不喜歡一個人,就不要給他無謂的希望。
再說了,天下那麼多可憐人,要是都喜歡他的話,難道他祁景還要一一回報,噓寒問暖?
別搞笑了。
他為自己一時的心軟感到好笑,說了聲“沒什麼”,就大步走在了前麵。
江隱看著他的背影,耳朵動了動,忽然聽到了什麼似的,回過頭看了眼望月台。
他快走兩步,跟上了祁景的腳步。
祁景不知道的是,在他們身後的望月台下,被樹木掩映的假山洞裏,有一個女人嘴巴大張,口角溢血,扭曲的軀體仿佛被虛空中什麼束縛住一樣,寸寸碎裂,發出咯吱吱的可怖聲音。
她的身上,蓋著一件灰色的帽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