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可知錯?(2 / 3)

長發斑白的枯槁婦人,正陰氣森森的舉起湯碗,唱起瘮人歌聲。

麵容可怖的惡鬼,以砍刀作琴附和。

“師傅!當心!”徐修竹踏上幾步,一劍斬落,可劍刃所指,卻是自己的師傅盧衣巷。

盧衣巷尚能維持一絲清明,旋即後退幾步,以手刀劈打在徐修竹背後,將他一掌打得昏厥過去。

他轉頭望向四周,四周的鏢師們,早已經在這八熱地獄內,淪為了失去神智的行屍走肉,與周圍的人,刀劍相向。

盧衣巷忽然覺得腳下一陣滾燙,低頭一看,噴湧而出的紅色岩漿,已經把他的雙足融化。手指迅速打擊大腿之上的穴位,暫時封住了痛覺,他把自己的徒兒抗在肩上,以長槍代替雙足作為支撐,穩住身形。

難道今日真的要死在這裏麼?

柳青牙飛掠而之,口中念動法訣,桃溪寺中央,地麵上,突然冒出一棵二十丈高的柳樹,並且還有不斷拔高的勢頭,它拔地而起,散落的柳枝化作碗口粗蔓藤,鋪在地上,堵住噴湧著岩漿烈焰的地麵,然後在頭頂上結成一張由蔓藤組成的大傘。

人們開始從瘋狂中醒轉過來,重傷者哀嚎連連。

天上開始落下成千上萬的火雨,迅速在大傘上蔓延開來。被柳枝蓋住的大地,底下的岩漿蠢蠢欲動,柳青牙麵色如金紙,艱難支撐。

玄衣飄蕩,夏澤的身形,漂浮到毘丘羅麵前,負手而立。他處於柳青牙法相之外,但那洶湧的岩漿,席卷而來的火雨,卻像是片葉不沾身一般,四散開來。

“八熱地獄?比起我的業火,果然還是遜色了一些。”夏澤從容笑道。

一陣難以形容的詭異話語,在二人之間響起,須臾間,毘丘羅驚恐的發現,這副身軀內的真正主人,常崇,正在心湖內,發了瘋的似的想要奪回軀體。

有兩道鮮血,從鼻竅流出,他掄起臂膀,火焰長龍在降魔杵上嘯聚,一杵打下。

毘丘羅神色有些吃驚,那近乎用盡他全力的一招,被夏澤單掌穩穩接住,看他神色,滿是戲謔。

原本白麵男子麵容,忽然間化作碩大虎頭,一口咬向夏澤脖頸。

卻見他慘叫一聲,滿嘴獠牙碎落一地。

降魔杵上的火焰長龍,一點一點散落在夏澤身上,那件玄色法袍上的獸紋,紅光大作,將火焰吞噬殆盡,光芒更盛幾分。

那聲古樸言語,再度響起。

“我不會再說第三遍。”夏澤冷冷道。

毘丘羅奪舍而來的身軀,話音未落,發出一陣清脆骨爆聲響。全身數千根堅硬骨骼,悉數斷裂。他心中駭然,正要怒罵這虎妖為何偏偏要選擇這種玉石俱焚的方式來驅逐他。

突然間身子一沉,從半空之中,重重墜落,雙足磕在大地之上,砸出了一個大坑,他本想起身反擊,卻發現虎妖身軀,自作主張的將頭顱拜服於地,就好像是在朝拜一個君王,妖族的君王!

夏澤伸出手掌,五指如鐵鉤,一把抓住毘丘羅頭顱,低下頭俯視道:“乖,這樣才是好孩子。”

話語細聲細氣,麵帶笑容,確實對身體原主說的。

他臉色驟變,毫無張兆的一拳,打得毘丘羅,身軀倒退數百丈。

身形一晃,早已閃身至數百丈開外,再度遞出一拳,毘丘羅已經無法維持七境虎妖身軀法相,重重砸落在桃溪寺本屬於他的那件佛堂。

天空中落下一道驚天紅芒,然後重重將他的釘在空蕩蕩的蓮台前。那位少年,法袍之上的黑色,如同水中墨染,一點點消散,最後潔白的長袍上,隻剩下那鮮紅的獸首,殺氣凜然。

穩穩落在佛堂前,夏澤大步走上前,一腳重重踏在劍柄之上,那動彈不得的毘丘羅還有虎妖,便痛苦的哀嚎起來。

白麵書生一隻瞳孔中,那象征著毘丘羅神魂的青釉色,已然退卻,此時此刻,那一張算不上太過英俊的臉上,呈現出一副截然不同的景象。

一邊是虎妖近乎哀求、深知死期將近的絕望;另一邊則是滿眼視死如歸的毘丘羅。

何煦還有那個小沙彌覺明,不知何時已來到夏澤背後,他們跟隨著夏澤,一點一點走到佛堂前。

夏澤眼下縱橫交錯的紅色符文已然隱去,原本凜冽的殺氣,漸漸平複,他雙手攏袖,行了個朝拜神明之禮。

“可知錯?”他看向那一抹即將消散的青色。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人是如此,神佛亦是如此,何錯之有?”虎妖身上死氣沉沉,眼神黯淡。

“我不是輸給你的道理,隻是沒打贏你,你到底是幾境?”毘丘羅強撐起一口氣。

“三境。”夏澤答道。

“隻是尋常三境?”毘丘羅已經隻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萬年最強三境。”後者風輕雲淡。

“原來如此......”那書生點了點頭。

一直站在一旁一言不發的覺明,抿了抿嘴唇,喉嚨有些發緊,他走上前,哽咽道:“毘丘羅尊者,我師傅真的沒有私吞您的金身,是因為我們幾個的家鄉,剛剛遭受了蝗災和洪水,災民顆粒無收、食不果腹,師傅才狠下心鑿下了金片,送給了當地知縣......”

“師傅說出家人不打誑語,他鑿下了您的金身,雖是處於好心,但畢竟是褻瀆尊者的惡事,無顏麵對尊者,縣衙那邊已經吩咐了能工巧匠,再過一個月就會來到桃溪寺幫您重塑金身,可師傅他......”覺明泣不成聲。

“跟我有什麼關係......”毘丘羅怔住了,他腦海裏,早已經是陣陣如同雷鳴般的炸響,苦於不能以手抵住太陽穴緩解疼痛。

“喂小子,你不是想殺我麼?那就用最凶猛的業火,殺了我!”他胸膛不斷起伏,怒喝道。

夏澤頓在原地,眼神淡漠,何煦牽著嗚咽的覺明。

良久,一簇火苗在白麵書生身上燃氣,須臾間化作熊熊烈焰,說來也怪,那火焰火勢正旺,卻隻在男人身上燃燒;男人即便正遭受著鑽骨噬心的痛苦,卻滿臉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