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不久之前“田璿璣”三字占據了她很大一部分人生。
卯時臨近。
不知是否是冥冥中的天意,林芳菲口中的“師傅”不是別人,正是中都城外通靜庵的師太們,田璿璣雖幼時記在佛前,卻因佛寺沒有女眷,她幼時都是在通靜庵長大的。
龍泉殿每逢雙皆有通靜庵的師太入宮誦經,這的確是很叫人驚奇的,大梁後宮不僅有龍泉殿的存在,還有師太誦經的習俗。
薑太後好似完全忘了明月這號人,直到午間也沒見有什麼新的旨意來,故師太們不曾替明月剃發,隻叫她帶發修行,每逢雙交經書一卷即可。
這是極其輕鬆的活計了,除卻不如往日那般有使女伺候。
不過也沒什麼要他人伺候的,發髻不用梳,衣物也不用親自洗,隻有眾人的目光叫明月有些難堪。
薑太後雖沒下封口令,眾人卻也不會在這事上好奇,免得犯了什麼忌諱。
隻需曉得玉牒除名,往後再無婕妤明氏,唯有修士明氏。
慢慢地,明月過起了深居簡出的日子,除了與林芳菲能說上幾句話,剩下的時光皆在抄寫經書,或是跪在觀音前禱告。
明月偶然間從師太們口中得知,田璿璣生前竟也創作過經書,名為《道德經》。
借來抄寫之時,明月偶然發現上頭有田璿璣留下的印記,“a、d、k、p……”諸如此類,通靜庵無人知曉其含義,但明月知道,她曾用這符號寫過閨中密信。
這是田璿璣生前所作,給幼兒啟蒙之用,如a讀為“啊”,隻是後來不知為何沒有推廣出去,反倒是隨著田璿璣長眠於地下。
明月一邊回憶昔時情景,一邊抄寫經書,因沒有太醫診治,明月的膝蓋落下了陰天疼痛的毛病,下雪時更是難過。
又是一日大雪紛飛,龍泉殿前殿冷如冰窖,眾人都不愛來此,唯有明月叩首觀音前。
那一日,明月身後傳來一陣步履之聲。
是皇後薑妺,她神情一如既往地淡漠,儀態端莊。
薑妺取了三支香焚上,親自供於殿上,似是不經意開口:
“陛下叫青亦留守其華殿,大抵那處再不會進新人了。”
明月有些後知後覺,是啊,後宮之中迎來送往,總是有新人來舊人去的。
天子李恕會隔多久忘記她呢?明月想,他們二人肯定不是相愛之情,反倒有些像知己,同守好幾個回憶的知己。
“白露叫和婕妤要去了,三十之後送她出宮。”薑妺語調平緩:“還有,賀美人有喜了。”
皇室一脈一向子嗣不豐,自打方初夏小產之後整個後宮竟再沒有一人有孕。
明月沉默地聽著,沒有將頭抬起,眼中淚水卻已順著臉頰滑落蒲團中。
這樣已經很好了,還能再怎麼好呢?
薑妺來去匆匆,沒給明月的日造成任何影響。
隻有師太們知道,逢雙的經書忽有一日變成了《地藏菩薩本願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