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怔怔地聽著。這時,梁上的燕巢中落下一塊燕泥,沾在他肩上,他一麵怔怔地想著,一麵下意識地小心拂去燕泥。蒙根其其格將這動作仔細看在眼裏。
半晌,洪承疇方沮喪地長歎道:“唉!說再多也沒有用。橫豎我一時半刻就要死了!什麼平生誌向,什麼千秋功業,一壺毒酒喝下,就一死百了,再也沒有希望了!”
突然,蒙根其其格掩口嬌俏地笑了。
洪承疇不解地問:“姑娘笑什麼?”
蒙根其其格笑著道:“哪兒來的什麼毒酒啊!您方才喝的是千年老山人參熬的湯,一碗喝下去,少說也有五六天可活命呢!”
聽到這話,洪承疇如遭青天霹靂,腦中一片轟然,驚怒地大聲問道:“什麼?你……”
蒙根其其格微微一笑,輕移蓮步走到門邊,出門前回眸一笑道:“小女子真的是一片慈悲心腸,將來啊,你就知道了!”
她閃身出門而去。洪承疇追上去,門已上鎖,他大力敲門,吼道:“回來!姑娘!你回來!”
洪承疇停下動作,心中驚疑,神色陰晴不定。他憤怒羞悔得差點暈過去,不是因為受騙,而是因為心中不自覺湧起的死裏逃生的喜悅。
洪承疇怔怔地自言自語道:“這位姑娘,她到底是誰?”
窗外,範文程、皇太極相視一笑。多爾袞喘口氣,一顆心落了地,暗謝神明保佑。
蒙根其其格一臉輕鬆地走出來,皇太極非常滿意地走上去道:“好孩子,辛苦你了!”
“奴才隻求不辱使命,不敢居功!”蒙根其其格行禮道。
皇太極很高興,“哈,這下洪承疇就算想絕食也死不了了!”
“他不會死的。”蒙根其其格輕描淡寫。
“為什麼?”問話的是多爾袞。
“我們說話的時候,奴才看到了,梁上落下來一塊燕泥到他肩膀上,他都要小心拂去,對一件衣服尚且如此愛惜,何況是他的性命?奴才看,他此時已經有八分動搖,隻要皇上再待之以禮,他就絕對跑不了!”蒙根其其格肯定地說。
“有道理!”皇太極大悅,對多爾袞笑道:“十四弟,你這小姨子可真是不同凡響啊!”
多爾袞幹笑了一下,把自己快驚嚇得吐出來的心肝放回肚子裏——要是真讓洪承疇把他小姨子怎麼怎麼了……他怎麼跟老婆交待啊!
皇宮崇德殿,莊嚴肅穆。
皇太極威嚴地坐在大殿寶座上,多爾袞站在寶座一側。
兩個侍衛將掙紮不已的洪承疇拉到禦階前,洪承疇昂首站住,桀驁不馴地怒瞪著皇太極。
多爾袞皺眉不悅——裝,你tm就裝吧,待會兒我看你怎麼裝下去!戟指怒道:見了皇上,為何不跪?
洪承疇瞪多爾袞一眼,重重哼了一聲,扭頭看別處。
多爾袞怒吼道:“洪承疇!你……”
皇太極做了個手勢阻止道:“十四弟!”
這時,蒙根其其格從寶座後麵走出來,站在寶座另一側,豔光四射,頓時滿室生春,她微笑道:“洪經略,我親手熬的參湯,味道還不錯吧?”
洪承疇轉過頭看著她,大驚失色,瞠目結舌:姑娘,是你!
多爾袞嗬斥道:“不準對公主不敬!”
皇太極和藹地:“這位是朕的義女,和碩公主蒙根其其格,你們不是見過了嗎?”
洪承疇漲紅了臉,凝視著孟根其其格,他的眼神裏,糅和著驚訝、戀慕、羞愧、埋怨……十分複雜。多爾袞看在眼裏,心中大為痛快——叫你裝!
皇太極笑了笑,站起身,步下台階,走到洪承疇麵前,打量著洪承疇。洪承疇不禁低下頭去。皇太極仍和藹地微笑道:“春寒料峭,洪經略征衣單薄,千萬別受涼了。”
說著,皇太極解下自己身上的貂褂,披在洪承疇身上,洪承疇一怔,十分感動,又見皇太極誠懇地凝視著他。洪承疇低下頭,下意識地伸手撫著貂褂出神。
蒙根其其格催促道:“洪經略,別再猶豫了!”
洪承疇低著頭,沉思半晌,歎了口氣,單膝跪下道:“皇上……真乃明世之主!”
皇太極滿意地笑了,將洪承疇扶起,誠懇地凝視著他。
洪承疇發誓道:“罪臣敗軍之將,蒙皇上不殺之恩,願降大清,為皇上肝腦塗地。”
皇太極喜道:“朕得洪先生相助,如虎添翼,願我君臣同心,共創盛世!”眼珠一轉,看見洪承疇的眼神仍然時不時往蒙根其其格身上溜去,笑道:“這是睿親王福晉的妹妹蒙根其其格,阿巴亥部落阿爾斯楞王爺的親妹妹,年方十六,是草原上有名的美人,不久前才隨母兄來到盛京,皇後一眼看見,就喜歡她,收來做了義女,朕聞愛卿妻兒皆被明朝皇帝殺死,此仇不共戴天!然大丈夫何患無妻?是以有心把她賜婚給你,愛卿以為如何?”
洪承疇愣住了,蒙根其其格臉頰飛紅,半嗔半喜地白了他一眼,真是豔麗無雙,他腦子一片空白,除了謝恩,再也想不到什麼話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