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仆婦連忙奔至,責備蘇茉爾:“蘇茉爾,怎麼你問也不問一聲,就把砂鍋端下來?”
蘇茉爾不服氣地道:“我明明問過你啊,你還說,哪個炭爐都行,叫我自己瞧著辦……”
那仆婦大聲道:“你……你哪有問過我啊?我什麼也沒聽見!”
惠哥問罪道:“蘇茉爾,你知道砂鍋裏頭是什麼?是給宸妃娘娘補身子的八珍乳鴿!禦醫特為關照,不能離火,一離火藥力就散了!”
蘇茉爾賭氣道:“左右不過一隻鴿子,又不是鳳凰!大不了賠你!”
惠哥憤怒地道:“誤了宸妃娘娘進補,身子吃了虧,你賠得起嗎?”
蘇茉爾道:“不過耽誤這點兒工夫,值得你急成這樣嗎?又不是等著救命的仙丹!”
蘇茉爾說完走出了小廚房。
惠哥怒道:“你……竟敢詛咒宸妃娘娘!”
蘇茉爾停下腳步,回頭看著她道:“你聽好,我可沒有詛咒誰!如果你一定要存心找茬兒,就去跟我主子告狀,我沒工夫跟你窮耗。”
惠哥看著蘇茉爾的背影怒道:“蘇茉爾,你給我等著!”
關雎宮暖閣裏,惠哥添油加醋地搬弄是非,貴妃聽了暗自歡喜。
海蘭珠有些不信地問道:“是嗎?蘇茉爾她敢在你跟前……當麵詛咒我?”
惠哥道:“那還有假!奴才跟她又沒仇,何苦冤枉她!”
海蘭珠聞言,神色陰晴不定。
貴妃怒道:“哼,放肆得都無法無天了,不知哪個主子縱容的!”
惠哥道:“奴才受她們的欺,不隻一次了。就為怕主子生氣,一忍再忍。今兒要不是她講得太過分,什麼‘使出渾身解數’,又什麼‘暗地勾引皇上’,最後還詛咒了您,奴才也不至於忍不住,來跟主子回。”
海蘭珠漸漸紅了眼眶,泫然欲泣。
貴妃勸道:“這不是哭的事兒,妹妹,你要拿出點兒決斷來”。
海蘭珠搖頭道:“算了算了!她是我的親妹妹,就當是我欠她的吧。她要怎麼說我,都隨她去吧!”
貴妃急道:“那不行啊!你這麼尊貴的身份,莫非就讓人白白欺負了去?”
海蘭珠哭道:“我能怎麼樣?又不像她們伶牙俐齒的,我連吵都不會吵。”
惠哥生氣道:“主子啊,你實在是……”
貴妃很失望,瞥了嬰兒一眼,轉念一想,假裝搖頭無奈狀,歎道:“唉!隻可憐八阿哥,被人講成那樣,你額娘也保護不了你……”
海蘭珠立即關切道:“你說什麼?八阿哥被人怎麼講?”
貴妃欲言又止道:“既然妹妹不打算追究,我又何必給你添氣。”
海蘭珠堅定地道:“不行!你一定要說!別人怎麼講我,我都可以不追究,可是我拚死也要保護八阿哥!”
貴妃勉為其難地:“好吧,那我就告訴你。我聽見外頭有人在傳,說什麼……八阿哥子以母寵,皇上做得太過分,八阿哥人小福薄,怕折了他的壽。哼!真是賤嘴薄舌的,也不怕下地獄!”
海蘭珠臉色大變,怒火中燒,咬牙切齒地道:“要是讓我查出是誰在詛咒八阿哥,我一定沒完沒了!”
貴妃為難地道:“這話在外頭傳遍了,怎麼查呀!”
惠哥道:“說話的人一定是嫉妒主子,您想,這宮裏最嫉妒主子的可能是誰呢?人家啊,當麵都敢詛咒您了,背地裏,還不敢詛咒八阿哥嗎?”
海蘭珠霍然起身,氣得呼吸都不順暢了,她叫道:“惠哥,跟我走!”
海蘭珠率惠哥疾走而去,貴太妃目光尾隨著她,微微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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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蘭珠率惠哥怒氣衝衝闖入永福宮,鈴子迎上行禮道:“奴才給宸妃娘娘請安……”
惠哥將她推了個踉蹌,叫道:“蘇茉爾呢?叫她出來!”
蘇茉爾聞聲忙出來道:“怎麼啦?原來是宸妃娘娘玉駕光臨,不知有何貴事?”
海蘭珠憤怒地看著她,想罵卻罵不出來,忍不住,上前重重打了她一耳光。事出突然,蘇茉爾大驚失色地看著海蘭珠。
惠哥責問道:“我主子要問你,是誰給你的膽,敢詛咒娘娘跟八阿哥?”
蘇茉爾委屈道:“我哪裏有!”
海蘭珠怒道:“你……你還不承認?你在小廚房裏怎麼說的?”
蘇茉爾憤怒地道:“娘娘先聽了她的話,我怎麼分辯也沒用!就算我闖了禍,自有主子責罰我,憑什麼不分青紅皂白地打我?當我主子是好欺負的嗎?”
惠哥煽風點火道:“娘娘你瞧她,竟然反咬一口,說您欺負她主子!”
蘇茉爾大怒,道:“我不怪宸妃娘娘,我隻跟你這個挑撥是非的小人拚命!”
蘇茉爾上前揪住惠哥廝打,兩個人滾成一團。
海蘭珠叫住手,兩人都不理她,她氣得直頓足。
鈴子上前拉架,反挨了幾下。
哲哲正與大玉兒和娜仁說笑著進來,見狀大驚。
哲哲威嚴地道:“都給我住手!”
她訓斥道:“鬧成一鍋粥,像話嗎!說,怎麼回事?”
蘇茉爾想講卻不敢,惠哥催促地看著海蘭珠。
海蘭珠氣呼呼道:“是蘇茉爾,這利嘴的丫頭,竟敢出口傷人!”
蘇茉爾不滿地道:“娘娘一句話沒問就賞了奴才一耳光,其實,要說出口傷人,絕不是打奴才這兒起的!”
大玉兒怒斥道:“蘇茉爾,住口!”
哲哲看著海蘭珠道:“丫頭犯錯,就算她主子護短不罰,也還有我呢!哪興這樣又動手又鬧嚷,你做主子的先就失了身份。”
海蘭珠覺得很委屈,但又倔強不服氣,眼眶裏淚水打轉,不讓它落下。
哲哲問道:蘇茉爾,你怎麼得罪了宸妃娘娘?
蘇茉爾道:回皇後的話,奴才不敢得罪宸妃娘娘。是惠哥,她先指桑罵槐,說奴才主子趁著宸妃身子重,使出了渾身解數,勾引皇上。奴才氣不過,才回了嘴。
大玉兒聞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紅。
哲哲嚴厲地問道:是嗎?惠哥?
在哲哲銳利的眼神下,惠哥怯怯地低了頭。
哲哲慍怒道:這麼說,是真的了?誰許你這麼張狂,對莊妃娘娘無禮?
惠哥不由得跪下求饒道:求皇後饒了奴才,奴才也是……有口無心,但是後來蘇茉爾她……
哲哲慍怒地打斷道:無心的就說成這樣,那要有心的還得了!非罰不可!
惠哥害怕之極,求助地瞥向海蘭珠。
海蘭珠鼓起勇氣,站起質問蘇茉爾:“那你詛咒我,詛咒八阿哥,也是被逼的嗎?”
蘇茉爾道:“回娘娘的話,奴才隻是無意間挪動了您的補品,惠哥卻小題大做,我就說,‘值得你急成這樣嗎?又不是等著救命的仙丹!’奴才這話是措辭不當,奴才願意領罰,可奴才發誓完全沒有絲毫惡意。至於詛咒八阿哥,這款罪恕奴才沒法兒領,因為奴才從無一言半語對八阿哥不敬!”
哲哲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宸妃,你指控蘇茉爾,可有證據?
海蘭珠搖頭道:“沒有!但我猜想,詛咒八阿哥的,多半是她!”
娜仁和大玉兒一直在一旁裝雕塑,此刻娜仁差點就繃不住了——大姐,你的腦子到底長在了哪裏?沒憑沒據的,你就為了句子虛烏有的話闖到人家宮裏來打人家的奴才?拜托,妃子的寢宮,滿打滿算隻有皇帝才有權想闖就闖吧?就連皇後,也隻有在有絕對正當的理由的時候才能硬闖的好吧!
真是朽木不可雕,爛泥扶不上牆!活該你到最後死了,你不死誰死?
看海蘭珠那一臉潑婦樣,娜仁真懶得理她。
娜仁心知肚明,必定是姨媽又去說了些什麼了,可是娜仁又不能出賣自己姨媽,隻好……
哲哲不滿地道:“猜想?你就憑著‘猜想’來興師問罪,是不是太糊塗了?惠哥你自己說,你該怎麼受罰?”
海蘭珠怒得失去理智,叫道:“姑姑!我會這麼猜想,定有我的緣故,您聽也不聽,這不是明擺著偏心嗎?”
哲哲怒道:“一樁歸一樁,惠哥犯的錯,她自個兒都承認了,難道不該罰她嗎?”
海蘭珠叫道:“打狗須看主人麵,我的丫頭我會管,您要罰她,就是……跟我過不去!”
此言一出,大玉兒跟娜仁都驚了——海蘭珠真的瘋了不成?竟然公然跟皇後叫起板來了?!
哲哲大怒,道:“你說什麼?我跟你過不去?哼,打狗須看主人麵,你打蘇茉爾的時候,怎麼就忘了這句話?我堂堂皇後,難道連個奴才也罰不得?!”
海蘭珠被噎得無言以對,氣得哭起來。
大玉兒慌忙勸道:“姑姑請息怒!姐姐,您別生氣,蘇茉爾才該罰……”
大玉兒說著,突然腰酸了一下,連忙伸手扶住。
海蘭珠見狀,哭得更凶:“你別在這兒假惺惺了!惠哥說得也沒錯兒,誰勾引了皇上,誰自個兒心裏有數!”
大玉兒一臉愕然,不知所措。
娜仁眯起了眼睛——勾引皇帝?姐姐,做這種事情的正是你自己好吧?你居然還敢拿出來說?虧你有臉!
此刻娜仁對海蘭珠的僅有的一點同情也沒了——人自己要找死,誰能攔得住?
哲哲聽了這顛倒黑白的話,怒得也快失去理智了,快要壓抑不住,聲音也高起來:“宸妃!照你的意思,皇上是你一個人的,偶爾臨幸別人,就不應該?”
海蘭珠怒道:“我可沒這麼說,姑姑別硬往我頭上栽!”
哲哲發怒地訓道:“你這是什麼態度!別以為皇上寵你,暗示要立八阿哥做皇太子,你就得意忘形,造起反來了!”
海蘭珠不服氣地問道:“就算造反也是被逼的!同樣是親侄女,姑姑為什麼就偏袒玉兒?”
哲哲氣得都灰心了,對大玉兒道:原來,鬧了這半天,根本就是衝著我來的!”
大玉兒見她神情,很不忍,轉勸海蘭珠道:“姐姐,快賠個罪,您那些話太讓姑姑傷心了。您生八阿哥的時候,姑姑兩日一夜沒合眼,坐鎮在關雎宮,照料得無微不至……”
海蘭珠怒道:“那也是假惺惺的,不是為了疼我!做給皇上看的!”
大玉兒臉色微變,哲哲氣得臉都白了。
海蘭珠話一出口,也知道自己太過分了,很是懊悔,低聲道:“姑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您體諒我,我一向不會說話……”
哲哲憤怒地打斷:“夠了!”
眾人一震,麵麵相覷。
哲哲怒叱道:“海蘭珠,我警告你,要撒嬌要耍賴你找皇上去,不許你再踏進永福宮來找茬兒!”
海蘭珠又羞又氣,哭得跌坐椅中,哭得喘不過氣來。
大玉兒看她這樣,突然覺得不忍,上前去扶,剛喊聲“姐姐”,就被海蘭珠推開,一個踉蹌,娜仁大驚,一個箭步躥過去撈住了大玉兒,這才沒釀成事故。
海蘭珠哭喊道:“我心裏明白!這後宮原是你們的天下,如今就隻礙著我。我是無所謂的,與其被人當作眼中釘,不如自己識相。隻求你們……善待我兒子!”
海蘭珠說完,掩麵疾走出去。
哲哲發著愣,大玉兒卻看見她氣得不自覺地手發顫,連忙上前按住她的手,勸道:“姑姑,別氣急,悠著點兒,沒事兒,沒事兒!”
娜仁也暗叫不好,忙上去扶哲哲坐下給她順氣兒。
哲哲愣了半晌,突然緩緩流下淚來,大玉兒大吃一驚。
哲哲強打精神,冷冷道:“惠哥,去敬事房,領二十下手板子,今後再敢調三窩四,絕不輕饒!”
惠哥怯怯地:“奴才遵命。”
蘇茉爾含淚道:“奴才該死!一時沉不住氣,惹得主子們爭吵生氣。奴才該死!”
蘇茉爾不停地重重磕著頭,大玉兒不忍心,轉身跪下去攔住她,主仆倆抱頭痛哭。
娜仁頭大,一把將主仆二人拉起來,壓低了聲音,急道:“都什麼時候了,你倆還有心情哭?布木布泰,你還不趕快,你看著,鬧了這麼一出,皇上一準兒要來尋你的晦氣,趕緊的,想辦法吧!”
大玉兒撫著蘇茉爾被打得紅腫的臉頰,心痛得要命,卻被娜仁的話拉回了理智,擦擦眼淚,冷靜地請娜仁把哲哲送回清寧宮,叫蘇茉爾扶著自己走回室內。
娜仁說得沒錯,皇太極不能把皇後怎麼樣,自己一定會是那個被遷怒的。不能坐以待斃,得主動出擊!
回清寧宮以後,哲哲實在忍不住了,拉著娜仁的手就嗚嗚哭了起來,“娜仁,你說我該怎麼辦?我知道我對她沒有對玉兒好,可我捫心自問,我從來沒有虧待過她啊!她生孩子的時候,我兩天一夜沒有合眼,就換來這麼個結果……我的親侄女,居然……對我說出這種話來……”
“娘娘,快別哭了,現在可不是哭的時候啊!”娜仁握住她的手,“宸妃娘娘那麼跑走了,說不定就要鬧出什麼事情來,今天的事情,本是她沒理,可她要跟皇上一哭一鬧,皇上說不定會怪罪您!您可不能亂了方寸,叫她反得了理去!”
哲哲喘著氣兒,“你說得是……”
清寧宮暖閣裏,哲哲鐵青著臉,看著別處不說話。皇太極走來走去,表情很是煩惱的樣子。
皇太極皺著眉道:“怎麼會弄成這樣呢?我真不懂……”
哲哲憋著氣,終於忍不住道:“我捫心自問,多年來掌理後宮,守著祖宗的規矩,凡事酌情講理,不敢說人人心服,但至少也能維持個平靜無事。今兒個,宸妃不敬我是皇後,不敬我是姑母,竟然出言不遜,公然頂撞我……”
皇太極搖頭道:“不會吧?她嬌怯怯的一個人,不會這樣吧?”
哲哲火氣更大,霍地站起,問道:“皇上不相信我?”
皇太極沉吟道:“不是不相信你,怕是其中有什麼誤會……”
哲哲打斷道:“誤會?皇上幹脆就說,我是誣告她算了!”
皇太極道:“我看沒那麼嚴重,八成是丫頭們口角,小鰍生大浪,把主子們都卷了進去……”
哲哲又一次打斷道:“夠了!我把她說的話一句不漏地稟告皇上了,皇上還是不信!我可真受夠了!既然你們嫌玉兒跟她肚裏的孩子礙眼,行!我帶她回科爾沁,把後宮讓給宸妃,隨她愛怎麼鬧就怎麼鬧去!”
皇太極歎了口氣,十分苦惱,他搞不懂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樣一個局麵,皇後多年來都是賢良淑德的,現在居然容不下一個海蘭珠……
皇太極麵色凝重,匆匆走入關雎宮。
雙手包紮著白布的惠哥,驚慌失措地跑出來,叫道:“皇上!不得了了!娘娘她不見了!”
皇太極大驚,“怎麼回事?”
惠哥哭道:“娘娘說要出去散心,奴才派人好生跟著,聽說娘娘把大夥兒丟在後頭,一個勁兒地往樹林裏鑽,到處找過了,都沒有啊!難怪娘娘求她們善待八阿哥!皇上,娘娘她會不會想不開啊?”
皇太極心煩意亂,怒道:“快命人分頭去找!就算要把整座京城翻過來,也要找到!”
宮女太監來往穿梭、行色匆匆,紛紛向惠哥搖頭,惠哥焦急得直跺腳。
皇太極率著侍衛騎馬在郊外四處尋找,他東張西望,神色焦灼。
天空中淅淅瀝瀝下起了小雨,皇太極不經意地看見前方樹林附近有一個人影,突然一怔。
雨霧中,平民裝束的海蘭珠踉踉蹌蹌,孤單地走著。
皇太極大驚,策馬奔過去,大喊:“蘭兒!”
海蘭珠聞聲停步,緩緩轉頭,神色哀怨中有一絲驚喜。
皇太極急忙勒馬,飛身躍下,奔向海蘭珠,抓住她肩道:“蘭兒!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你?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
海蘭珠落淚,淒然一笑,突然昏倒。
皇太極慌忙抱住海蘭珠,急喊:“蘭兒!”
此時清寧宮暖閣裏,哲哲拭著淚,喃喃道:“海蘭珠是這種脾氣,將來怎麼得了!後宮裏怕是要風波不斷了!”
大玉兒坐在軟榻上,看了看天色,聽見太監回報說“宸妃娘娘找到了”。神色冷漠,對蘇茉爾道:“蘇茉爾,給我找一套平民的衣服出來,再把我的冊封寶冊拿來。咱們的好皇上恐怕待會兒就要來找我興師問罪了!”
關雎宮內,海蘭珠昏迷不醒,皇太極坐在床沿,焦急地看著她。
惠哥在不遠處飲泣著念叨道:“娘娘,您真傻,這麼糟蹋自己身子,終究還不是便宜了別人,稱了別人的心!”
皇太極越想越氣,霍地站起,大踏步疾走出去,直奔永福宮寢殿。
皇太極怒氣衝衝地跨進門來,蘇茉爾跪下擋住他道:“皇上,一切都是奴才的錯,跟我主子毫不相幹,您不要……”
皇太極一腳踹倒她,繼續疾走,用力推開暖閣的門,他看到大玉兒荊釵布袍,麵無表情地站著,手中捧著托盤,上置妃子的袍冠冊文。
皇太極一怔問道:“你這是做什麼?”
大玉兒突然跪下,直挺挺地跪著,低著頭,高捧托盤淡淡地道:“奴才處事不當,自知有罪,不敢再忝居妃位。”
皇太極驚訝,逐漸湧起一絲傷心,冷冷地道:“這妃子之位,對你來說,本來就是一文不值的。”
大玉兒抬頭看皇太極平靜地問道:“皇上為什麼會這樣想?”
皇太極道:“難道不是嗎?你真正羨慕的人隻怕是小玉兒娜仁托婭吧!”
大玉兒心中一震,明白了——原來皇太極已經知道了。她一直以為他隻是憤怒與她跑去告密,不過現在看來,他已經知道了她從前同多爾袞的事情,即使那事情他也沒憑沒據,到底是在心裏埋下了一根刺。
原來如此,她鎮定地緩緩站起道:“原來是這樣。多謝皇上明示,讓奴才即便死了,至少是個明白鬼。”
皇太極質問道:“為什麼當初你不告訴我,你跟……”
大玉兒道:“如果告訴了您,您會怎麼做?”
皇太極愣住了,他一言不發地看著大玉兒。
大玉兒繼續道:“聽了那個喇嘛說我會‘母儀天下’的預言,我想您情願我死,也不願意讓我嫁給別人吧?”
皇太極被突然拆穿,一時下不了台,不知該發怒還是否認。
大玉兒苦笑道:“真是荒謬啊!我今生的命運,竟然掌握在一個不知名的瘋喇嘛手上!皇上,我之所以敢說穿,就意味著不在乎您怎麼處置我了,反正事到如今,對您來說,我的一切都是錯。”
皇太極聽了非常懊惱地道:“喇嘛的話,隻是一小部分原因,我對你很早就……唉!玉兒,我們之間不該是這樣的。我曾經那麼喜歡你,我曾經以為我們會得到真正的幸福……”
大玉兒道:“我又何嚐不希望如此?我又何嚐願意我們之間變成這樣?結局雖然事與願違。可是我心安理得,因為我盡力了,我盡力對得起每個人,尤其是您,皇上。”
皇太極看著她,心中有了一絲感動。
這時,蘇茉爾衝進來,跪在皇太極的腳下,激動地道:“皇上不能這樣對格格啊!當初日日說恩情,可一眨眼您就變了心,格格心裏好難過,但是她一句怨言都沒有!可憐格格,白白這麼溫柔標致,白白這麼聰明懂事,有什麼用?竟然落到這種下場!她到底做錯過什麼啊?太不公平了!”
大玉兒淡淡地:“蘇茉爾,別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