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呀？你不是說我挺聰明的麼？”
“你又沒管過家，還是那麼大的家，你嫂子是你大哥的妻子，比你年長……”多爾袞的後半句突然就說不出來了。
“嗯？”娜仁歪著頭，笑眯眯地看著他。
多爾袞張張嘴，“……”
娜仁拍拍他的肩，“我回房裏了，你自己慢慢想吧。”
留下多爾袞一個人接著發愣，這回他真的感覺被雷劈了。
他是嫡子沒錯，但是排行卻是倒數第二，皇太極他們跟著努爾哈赤抄家夥上戰場砍人的時候，他還是個流著口水路都還不會走的豆丁呢！
一直到努爾哈赤掛了的時候，他都沒正式上過戰場，而皇太極呢？人家大大小小的戰役早就不知道參加過多少回了！
他早就聽努爾哈赤說過，皇太極七歲的時候就能在父兄出去打仗的時候把家業管理得井井有條，啥都不用父兄操心，他七歲的時候在幹什麼？無非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罷了，就連騎馬射箭，都是皇太極教他的……
剛剛他回答娜仁的話現在可以完全套用在他自己身上，娜仁沒管過家，上頭還有嫂子——而且是三個嫂子，就算她是嫡長女，她額娘突然掛了的時候，管家的資格也輪不到她。
那他不是一樣？他沒治過國，沒領過軍，上頭還有十三個哥哥！就算他是嫡子又怎麼樣？代善也是嫡子啊，而且人家還是長子呢，不也一樣被皇太極幹敗？論資排輩，哪樣輪得到他？
被父親挑中了想傳位給他，和他有沒有這個資格和實力繼位，那完全是兩碼事兒。
這個汗位，一開始就是一個妄想罷了。他憑什麼呀？
但是，多爾袞想到一點，又覺得豁然開朗——他還年輕啊！年輕就是資本啊！
皇太極多大了？他已經四十歲了啊，這可是個五十歲掛掉都能被稱為“喜喪”的年代呀。他多爾袞才多大？今年不過二十一而已！如果自己能好端端地活到五十歲而不會提前“馬革裹屍”的話，未來，至少還有三十年的時間，皇太極還能活三十年麼？不大可能吧？
皇太極活著，他爭不到汗位，等皇太極死了……哼哼……那可就不好說了。他現有的兒子裏，就沒有一個出身好點的，目前看來，資質也很一般……
想到這裏，多爾袞覺得自己的鬱悶一掃而光。
咱不占先機，但是可以搶到後手嘛。
晚上娜仁看著一臉輕鬆跨進房門的多爾袞，有點想笑，但是又覺得自己不厚道，硬是忍住了。
哎喲喂，我容易嗎？這都過了幾年了？到現在為止你才明白嗎？那個位子，一開始就不是你的，甚至，你到現在為止，都連爭的資格都沒有啊！你啊，還是老老實實窩著攢資本熬資曆吧！
秋天到了，這是收獲的季節。
夜晚，萬籟俱靜，清寧宮小跨院屋內仍亮著燈光。
皇太極在燈下研讀疏文，大玉兒過來為他披上一件夾襖。
大玉兒輕聲勸道：“大汗，夜深了，還不安置嗎？”
皇太極興奮地說道：“玉兒，你知道嗎？想做什麼，就能放手去做，真是太好了！過去咱們的體製太簡陋，跟不上國家擴張的速度。你看，範先生仿照明朝的製度，設立六部，各派一位貝勒總理，各負其責。”
大玉兒笑道：“太好了，玉兒真為大汗高興。”
皇太極沉吟道：“六部當中，最要緊的是刑、兵、吏部。濟爾哈朗沉穩謹慎，我把刑部交給他。嶽托是能征善戰的宿將，我把兵部交給他。至於吏部，最是難辦，因為新製初行，需要睿智果敢的人才，方能推動……”
大玉兒嬌嗔著推了皇太極一下：“大汗就愛賣關子，到底吏部派了誰？”
皇太極故意遲疑道：“派了……多爾袞！”
大玉兒驚訝道：“哦？人家一定會說，他的資曆不算深。大汗的安排，想必有道理？”
皇太極微笑道：“這是重用他，也算是考驗他。”
大玉兒點了點頭，既欣慰，又擔心。
皇太極呼了口氣，向往地說道：“希望設了六部，今後那些紛繁雜亂的國事，就能慢慢理順了。”
他說著，忍不住伸懶腰，打哈欠，顯出倦容。
大玉兒關切道：“大汗還是不要過於勞累，歇下吧！”
皇太極苦笑了一下：“我是有些年紀了，精神比不得從前。”
大玉兒勸道：“大汗不要再親征了。您就運籌帷幄，讓小貝勒們去戰場上磨煉。
皇太極感歎道：“唉！長年征戰，我也真累了！瞧我，塵滿麵，鬢如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