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太監低聲叫道:“公公您瞧,這些金軍都在忙著拔營呢!”
崇禎貼身太監低聲道:“此時不走,更待何時!跟我來!”
兩個太監躡手躡腳地出帳,躲躲閃閃、遮遮掩掩地遠去了。
多爾袞、多鐸從帳後現身,多鐸嘴角掛著一絲冷笑:“嘿!袁蠻子要倒黴了!”
多爾袞感歎道:其實,他倒是條好漢,可敬的對手!要不是大汗手諭,不得不這麼做,我還真情願跟袁崇煥正麵對敵,痛痛快快地打一場仗!
多鐸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兵不厭詐。更何況,哼,大汗原就是個奸詐的人!”
多爾袞仰望夜空,沉默不語,心中為失去一位可敬的對手而覺得可惜。
北京紫禁城大殿,幽深陰暗,崇禎像一個鬼影在晃動著,他的貼身太監神情鬼祟地跟著他。
太監緊張地:“皇上,清軍果真退兵五裏啦!”
崇禎咬牙切齒:“袁……崇……煥!朕如此信任你,你竟然……”
太監焦急地催促道:“皇上要盡快將他拿問處置啊!”
崇禎臉色鐵青拍案怒吼:“通敵謀反,鐵證如山,還問什麼!給我殺!”
北京城街道上,人山人海。
袁崇煥被縛在囚車中行經街道時,許多百姓朝他扔擲各種雜物,喧嘩聲中,幾句惡狠狠的咒罵聲特別突出:“袁逆!金狗!賣國賊!剮死他!”
袁崇煥神情倔強,拚命忍耐著謾罵侮辱。
囚車緩緩來到法場,百姓的怒罵聲越來越高,像濁浪一樣響成一片。
袁崇煥被五花大綁押上法場,他抬頭挺胸,凝目遠視、牙關緊閉、旁若無人。
監刑官發出命令:“袁崇煥身犯謀逆通敵大罪,淩遲處死,行刑!”
袁崇煥突然掙脫士兵,仰天長嘯,悲憤莫名……
“皇上!老天!你們開開眼吧……!!!”
喧嘩聲逐漸消失,隻剩袁崇煥撕心裂肺的嘯聲在藍天回蕩著……
袁崇煥,這位明朝最後的中流砥柱,終於還是敗在了自己人手裏。
所以說,天要亡誰,誰都逃不過。獨木難支大廈,杯水難滅山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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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呢,用心和不用心做事,就是不一樣。
多爾袞暫時拋開了腦子裏的恩怨情仇,專心致誌地去奮鬥自己的事業了,最近一年,他跟在皇太極身邊,一副忠心耿耿的樣子,打仗時候奮勇殺敵,政治立場完全倒向皇太極——多爾袞也發現了,皇太極如今威嚴日盛,阿敏和莽古爾泰縱使心懷不滿,也越來越不敢提出相反意見了。
在這種觀察得出的結論下,多爾袞很快弄明白一個事實——皇太極的汗位遲早會變得穩如泰山,他多爾袞是完全沒有對抗之力的。既然對抗不了,就幹脆順勢而為力挺皇太極,他今年剛剛十九歲,年輕得很,有的是時間慢慢熬。
皇太極本來也喜歡他,對他也確實懷了幾分無法言說的愧疚,見此情景,更加堅定了要培養多爾袞對抗阿敏和莽古爾泰的決心。多爾袞對此目的一清二楚,正求之不得。
於是,一時間兄友弟恭,其樂融融。
這也是所有其他人都樂意見到的(當然,除了阿敏和莽古爾泰)。
大玉兒對於多爾袞一直存有一定的愧疚和同情,此刻對他的愛情雖然不再那麼深,卻也非常願意利用自己的地位和寵愛,暗地裏幫助他——論起對阿敏的厭惡,大玉兒一點兒不比多爾袞少,她隻要一想起當年聽到多爾袞戰死的噩耗時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就覺得恨得牙癢癢,暗暗下定了決心——隻要她做得到,有生之年她一定要看見阿敏被整死的那一天!
清楚地知道所有真相的哲哲,更是抱著為丈夫贖罪的心理,對多爾袞和多鐸兄弟加倍地好。她不是男人,加上本性寬厚善良,所以,對於“無毒不丈夫”這種原則無法讚同,卻也沒有在政事上說話的餘地,隻好暗地裏為多爾袞兄弟倆說好話——這種好話,大玉兒是絕不能說的;然而哲哲就不同,她的年紀,做多爾袞和多鐸的母親都沒問題,所謂長嫂如母,她說出來的好話,皇太極才不會往別的方麵想。
大貝勒代善,本來是太子,結果被廢,對於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心裏再清楚不過,他本性比較溫吞,年紀大了,更無爭權奪利之心,眼看著阿敏和莽古爾泰的勢頭,心下十分不安;然而,阿敏和莽古爾泰那個樣子,別說皇太極了,連一向溫厚的代善都覺得煩,心道讓他倆吃點虧也沒什麼不好,收收氣焰才是真的。對於多爾袞,代善從來沒有忘記對阿巴亥發下的誓言,對於幫幫多爾袞,他沒有半點心理障礙——他老了,可他還有兒孫,縱使皇太極對他不改優容,他也得為子孫的日後著想。
代善的大兒子碩托和大孫子阿達禮跟多爾袞交好,以多爾袞的年紀,當代善的孫子都不嫌大,他的時間還有很多很多,而且眼看著就有大好前途,代善打定了算盤,越發不想搭理阿敏和莽古爾泰了。
於是,在後宮和前朝有意無意的推波助瀾下,皇太極對阿敏和莽古爾泰越來越不滿,他倆的一分不滿,每每被放大到十分;一點點的輕狂,馬上被傳成二十倍的驕狂,可笑的是,他們倆還一點都不自知!看似依然親密的兄弟情感,已經慢慢變質,產生了無法愈合的裂縫。這一次征遼東,他倆居然拱手把建功立業的機會送給了多爾袞兄弟!
娜仁一拍腦袋——得了,都不用別人明著給他們下絆子,他們自己就在給自己挖坑,還顧盼生姿一臉得意地往下跳!
多爾袞他們的事已經不用她擔心了——多爾袞本來就很聰明,隻要讓他從兒女情長中解脫出來,剩下的就沒她娜仁什麼事兒了。
另一件事卻是避不過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最近家裏已經頻頻來信,詢問她的婚事如何安排了。
娜仁如今半點都不想提這件事,嫁多爾袞還是嫁多鐸,說實話,都不怎麼樣,不過是兩害相權取其輕罷了!於是她想,幹脆消極抵抗,由著她姨媽和哲哲挑算了!
事實上,哲哲和格根塔娜側福晉,最近滿心籌劃的就是這些事兒。
哲哲想的主要是豪格——豪格已經二十多了,怎麼著也得有個正經的老婆了。他是長子,按理說分量頗重,卻是庶出,而且他那個娘,身份低微不說,真是個不能拿出來見人的女人!
哲哲雖然盡了很大努力不去鄙視她,然而她那副小家薄相實在是讓人想不鄙視都困難!
兩下相中和,這婚事就有點不上不下的感覺——弄個跟他額娘一樣的小家子女人配給大汗的長子,哲哲還幹不出這種事兒來;然而給豪格一個地位高貴的福晉,哲哲更有另一層隱憂。
思來想去,最後找來娜仁的姨媽詢問一下她可有什麼好人選沒有——論起來,皇太極的老資格福晉裏,還要數娜仁的姨媽比較靠譜,哲哲雖然有時候覺得她太過精明,但是也不得不承認,要討論正事兒,尤其是這種理當女人家張羅的事兒,還是找她比較現實。
哲哲是豪格的嫡母,豪格的婚事,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過問,娜仁早就跟姨媽通過氣兒,姨媽想了想,心領神會,於是,當下就不再猶豫。
“大福晉的心思,我也理解,”格根塔娜坐在清寧宮花廳裏,不急不慌地說,“豪格的婚事,確實是不大好辦,我這兒倒有個好人選,大福晉考慮考慮?”
“誰?”哲哲一聽,高興了,急忙問。
“娜仁的庶出妹妹,烏蘭圖婭,如何?”格根塔娜笑道,“她剛來盛京的時候,大福晉不是瞧著她很喜歡,還放在身邊養了兩年麼?怎麼竟沒想到她呢?烏蘭圖婭也算是我的外甥女,加上她從小就是養在我姐姐身邊的,雖是庶出,可是論才貌,雖比不過娜仁,卻也是很不差的!豪格的額娘……”說到這裏,格根塔娜不由得咂了咂嘴,咳嗽一聲,哲哲知道她想說什麼,也很理解,隻是笑了笑,於是格根塔娜接著往下說,“烏蘭圖婭跟在我姐姐身邊,耳濡目染,您看看她的氣度,絕對當得起一個家來!豪格戰功赫赫,大汗也很喜歡他,我看他將來前途是不愁的!既然這樣,就一定得娶個能幹的好媳婦兒來管家才是!”
哲哲聽了這話,連連點頭,笑道:“幸虧找了你來,我正發愁呢!烏蘭圖婭……倒真是個好人選,可是你也知道,她比豪格小了將近十歲呢……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我才一開始沒想到她的!”
“怕什麼,也不是差得很大的,等上個一年也就是了。”格根塔娜不以為然,“大福晉光考慮豪格了,您難道忘了,多爾袞和多鐸兄弟兩個可還沒著落呢!既是年齡相近,總沒有侄兒比叔叔先成親的道理。”
“是了!”哲哲一拍手,“我竟忘了這茬!前兩天我阿爹還來信,說我最小的妹妹也該尋人家了,上次我哥哥來的時候,竟是看著多鐸非常喜歡呢!”
多鐸?格根塔娜呆了一下——對於外甥女的傾向,她多少知道那麼一點,說實話,她更看好多爾袞,覺得娜仁配多鐸實在是有點浪費。不過既然外甥女喜歡多鐸,她也無所謂,畢竟多爾袞和多鐸地位相同。可是現在看來……居然被人捷足先登!這……娜仁要是跟人家大福晉的親妹妹搶……實在是……
“那麼多爾袞呢?”她接著問。
“大汗昨天還跟我說起多爾袞的婚事呢!你們家娜仁,不正合適?”大福晉笑眯眯,毫無知覺自己拋出了一枚重磅炸彈。
格根塔娜暗中深呼吸一下,笑道,“既然大汗和大福晉都已經有了章程,我就不多這個嘴了,那麼……大汗打算什麼時候指婚呢?”
“這個我可說不準,總在這一年半載的,就有消息。”哲哲笑道。
“那我回去先跟我那兩個外甥女通個氣兒。”格根塔娜接到指示,起身告退。
“啥!!!?”娜仁瞬間被這道天雷給劈暈了——omg,劇情要成真了!睜大了眼睛,“大汗要把我指婚給多爾袞!?可是……”
“就是這樣,大福晉說起來的時候,我也嚇了一跳……”格根塔娜點頭道,“可是我看這事兒,多半是大汗已經下定了決心了……”歎了一口氣,“大福晉還告訴我,科爾沁那邊早就看好了多鐸,準備把大福晉的小妹妹許給多鐸呢!我知道你是更喜歡多鐸一點,可是……人家已經先開口了,那又是大福晉的妹妹……咱們怎麼也不好……”婚事也有個先來後到的,何況,按理講,娜仁也沒被虧待——實際上,娜仁的對象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