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恒越跟淳於綸有說有笑地剛進屋,就看見鄒遷坐在地上低垂著腦袋渾身顫抖地抽泣著,也就出去一天,最多八個小時,離開時候還好好的,現在就這副死了爹娘的慘樣兒。
“嘿,好了沒,還哭呢?”淳於綸湊到近前,探身想瞅瞅小遷哭成個什麼德行,遷一扭頭麵向牆角,弓著身子,頭頂著牆壁,使勁抽著鼻子,偶爾抹一下眼淚,任憑淳於怎麼叫喚,他隻當沒聽見。
“怎麼樣?講到哪裏了?”恒越掏出煙,遞了一支給楚洛水,“從人殺講的?”洛水從兜裏摸出打火機兩人都點著,吸了一口,點點頭。
“估計這小子沒想到《古往殺》是講殺人的。”續恒越瞅著牆角邊的鄒遷,嘴角邊藏著淡淡的笑,“還好隻是哭,沒瘋掉。”
“你們倆也不勸勸?怎麼說人家也是小弟弟。不能這麼欺負人啊。”淳於推了推小遷,遷搖了兩下肩膀晃開他的手,一句話也不說。
“勸什麼勸?一會兒就好了。”恒越朝淳於招招手,“你就別騷擾他了,等他想明白了,到底想不想繼續上‘往殺’自己會說的。”
淳於綸起身走到楚洛水身邊,從桌上拿了袋薯片,一邊吃一邊說,“吸煙有害健康知道不?你從天殺開始的?”
“你怎麼跟我媽似的,羅羅嗦嗦。”恒越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慢悠悠地說,“保姆綸!”
“沒,人殺開始的,君臣民三殺混在一起講的,剛講到玄武門之變。”洛水彈了彈煙灰“給他加了點料,沒從春秋開始,我從三皇五帝講的,舜殺堯一脈血親的時候就把他嚇壞了,後來禹殺舜,也許離得近了點,血濺了他滿臉,動也沒動就一個勁兒念叨,‘不是禪讓麼,怎麼還殺人’。”洛水手裏的煙抽了一半就撚熄在煙灰缸裏。
“怎麼,你要戒煙?”恒越覺得洛水根本沒必要戒,他一天也抽不了一兩根,“隻抽一半,你發財了?”
洛水笑了笑,指著恒越手裏的煙,“也就你抽中華,沒保姆綸,在這尼泊爾怎麼買煙?”
恒越一手搓著卜石,敲了敲桌子,“總有法子的,我個大活人還能讓煙憋死?”
“鄒遷,你要不要繼續上《古往殺》?”楚洛水走到小遷背後,起腳踢了踢他的屁股。
小遷狠狠吸了一下鼻子,擦了一把眼淚,猛連著點了點頭,“上,接著上。”聲音中帶著哭腔,嗓子也啞啞的,轉身抬頭看著楚洛水,“繼續上麼?”
楚洛水見他哭得紅腫的雙眼,鼻涕還掛在上唇邊,臉色慘白嘴唇發青,確是受了不小的刺激,眼睛裏還轉著淚水,一眨眼,眼淚順著眼角一溜劃過麵頰,但他那副表情倒是堅定得很,“一會兒你跟恒越學卜算,晚上再繼續《古往殺》。”
小遷搗蒜般點著頭,他真的沒想到《古往殺》純是講殺人的,往殺分天殺、地殺和人殺,通常都是從天殺開始,講的是天上災,如天火燎原、天打雷劈等等。地殺講的是地起災,多是地震、旱澇……。因為小遷是突擊補課,所以從人殺開始,人殺分三,君殺,指的比幹炮烙掏心、秦始皇焚書坑儒、明清文字獄這類帝王君令殺;臣殺占的比例較大,謀朝篡位、黨同伐異、兩國交戰都歸為臣殺;相比之下民殺就多了很多外在因素,骨肉相殘、奪私爭利、易子而食……那滿世界的血腥避不開躲不掉,仿佛幾千年文明就是一場綿延磅礴的殺戮史。
楚洛水使用的是幻陣,直接對精神產生作用,遷睜眼閉眼都能看到直麵而來的死亡,就在自己的身邊,血是真的,噴到身上散發著腥味,濺到臉上還能感覺到溫熱,最恐怖的是,洛水的幻陣讓他可以一麵體驗到死者瀕死時的瞬間感受,同時還能感受到殺人者的刹那心緒,目睹秦趙長平之役時,在血流成河後又眼見著秦軍坑殺四十萬趙兵,泥土的芬芳混著血的腥臭,小遷的心揪在嗓子眼邊,漫天的哀嚎充斥著雙耳久久不絕。站在赤壁的戰船上,烈火燎身,通天豔紅,那一刻,小遷再也不認為赤壁之戰有多麼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