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每日裏的圖紙從地麵堆積到房梁,忙裏忙外的工部官員都無暇顧及朝中太子人選。
而與此同時忙碌不停的還有吏部和禮部以及其餘三部。
原本是三年一考的科舉,現如今突然改成一年一考,榜上有名者立即走馬上任,而且新立朝中官員必須考核,每半年一考核政績,如若失職者則按罪責處置,輕則撤下官職重則抄家滅族。
如此禮部和吏部頓時忙成一團,官員的考核調任讓吏部尚書齊泰頭大的緊。
更為嚴重的事,長公主下令親自考核吏部官員,待七月便要陸續開考,使得吏部官員們人人自危。
而刑部官員們則被長公主接連七日私下召集密談,因薑國王朝的律法需要重新刪改增加數十萬條律法,並下令十月必須整理出冊,時間頓時尤為緊迫。
而戶部則忙於戶籍登記以及重新收集薑國現有的田地數目,尤其是現如今還增加慶國一半的領地和人口樣樣都需要重新記錄,限製年底必須遞交朝堂。
唯一不那麼忙碌的大概隻有兵部,改製宣征兵入伍,一來提升士兵軍餉,還額外增加免除家庭賦稅。
如此一來薑國軍隊能迅速得到充足的兵源。
因著一係列大刀闊斧的政令,朝堂大臣們的折子從原本每日裏變著法子推薦皇子為太子,現下隻想著上折子請求減緩各部繁重的公務或是延緩核查的時日。
薑萇黛雖然沒有答允,不過倒欣慰不少,至少讓這群大臣們心思花在薑國政務,而不是選擇為推立太子而私下爭權奪利擾亂朝綱。
此時臥病在床的皇帝因為整日裏惶恐不安而有些精神失常,夜間蜷縮龍床角落怒罵:“你們這群亂臣賊子,朕不會上當的!”
“朕要一個個殺光你們!”
皇帝猩紅雙眼揮舉著手中的劍,一旁的太監熱淚盈眶的喚:“陛下,您醒醒吧。”
“滾開,朕要見皇姐!”皇帝無力踢著抱住自己腿的太監,整個人因為太久沒有進食而虛弱的倒在地麵,指尖顫抖的厲害,“她再聰明狠毒也不過是個女人,就算朕死了,朕還有十二個皇子,她休想當薑國皇帝!”
太監嘴角滲出鮮血,無能為力的看著已經極盡癲狂的皇帝。
“陛下,您就算為皇子們也要振作起來啊。”太監滿眼含淚的勸解,“否則長公主就真要挾天子以令諸侯了。”
皇帝這才稍稍恢複些冷靜,氣息急促的心口起伏不定,忍不住悲傷的落淚:“都是朕沒用,才被一個女人挾製,現在朕的皇兒們哪有什麼倚靠啊。”
太監見皇帝清醒幾分,連忙跪著爬上前安撫:“陛下莫急,朝中大臣們還是支持皇子們的,其中武風將軍還挺立支持八皇子,而不少士族官員則支持大皇子,一切還有轉機啊。”
“對,你說的對。”
皇帝勉強撐起身,皇姐再權勢通天她也不敢公然殺皇子。
七月初旬時薑萇黛一心忙與考核吏部官員,自然也就沒有時間同柳媚兒多相處。
傍晚時的晚霞絢爛如火,連帶柳媚兒衣袍都被染成鮮紅。
工部的事務越發繁雜,柳媚兒整個人頗有些疲憊。
更重要的是乞巧節眼看就要到來,可對於要不要送禮柳媚兒還很糾結。
畢竟工部右侍郎俸祿雖然不少,可是身為長公主的黛姐姐,想來就算是稀世珍寶應當也是看過不少的。
晚間柳媚兒陪同常氏用飯,不由得煩惱的歎出聲來。
“莫非是朝中遇到什麼麻煩事了?”常氏牙口不好隻能吃粥,平日裏柳媚兒一回來就餓得不行,這回反倒稀奇了。
“沒有。”
柳媚兒吃著煎蛋。
一旁的丫鬟常玉忍俊不禁的笑了笑道:“老夫人忘了麼,公子每年都要在這個時候煩悶啊。”
常氏一聽方才想了起來,乞巧節要到了。
“公子,估計是在發愁今年打算送什麼禮給公主府那位吧。”
柳媚兒微紅著臉細細咀嚼米飯應:“今年黛姐姐要考核吏部官員,恐怕沒有空出去玩。”
常氏看了眼沒出息的娃出聲:“長公主年歲都三十多了,乞巧節那都是少男少女們的節日,當然不會湊熱鬧。”
“可是不過乞巧節,好可惜啊。”
“我看你不如陪為娘去古寺拜佛求個平安省得為這些事煩心。”
很快真到乞巧節當日,柳媚兒陪同常氏去都城香火旺盛的寺廟。
一路上來來往往的香客絡繹不絕,其中大多都是成雙成對。
柳媚兒在大殿外等候常氏,見這些年輕的女孩們結伴往寺廟一側走去。
“今日求了個姻緣符,送給心上人也很不錯啊。”
“好啊。”
姻緣符?
一路跟著年輕女孩們來到一側廟門時,柳媚兒看著滿屋的姑娘們大為震驚。
“施主,您也是來求姻緣符的嗎?”
“嗯。”柳媚兒頂著眾姑娘的打量目光,耳根子都紅透了。
很快柳媚兒雙手捧住姻緣符從廟門慌張出來,因為怕讓常氏擔憂,著急想回去找常氏,身後忽地響起一聲:“柳大人,你在這偷偷摸摸做什麼呢?”
這聲音尤為的熟悉,柳媚兒偏頭便看見那一身桃紅衣裳的年輕女孩嶽月。
嶽月本來隻是陪幾個好友來寺廟求姻緣符,沒想到看到鬼鬼祟祟的柳駙馬,隻不過現下是大庭廣眾之下,不想引起張望,所以才稱呼柳大人。
“我來、來……”柳媚兒緊張的護住掌心的姻緣符,一時竟不知如何搪塞過去。
“你這麼支支吾吾,難不成是背著、薑姐姐偷人不成!”嶽月聽聞過這位長相俊俏到有些陰柔的駙馬曾經就傳出過被薑姐姐連夜捉奸的醜聞。
四周頓時引來數不盡的年輕女孩們深深的嫌棄以及避諱。
“啊?”柳媚兒真沒想到嶽月思維跳的如此之快,連忙搖頭,“沒有,我是陪……”
話還沒說出口,丫鬟常玉焦急的出聲:“哎呦,公子您突然不見,老夫人正著急尋人呢。”
“哎,我這就回去。”柳媚兒又看向一臉殺氣的嶽月,“你不要亂說,我是陪同家母來上香拜佛的。”
嶽月見柳駙馬身旁的老婦人都有四五十來歲,這才信了話,隻不過仍舊逞強的應:“你沒有做虧心事,何必怕我多說?”
柳媚兒真的是從來沒見過比眼前這位還要不講理的女孩,隻不過現下好些人將目光探向這方,迫於壓力才隻得隨著常玉趕緊離開。
從姻緣廟出來的幾位好友見嶽月望著一位公子哥背影,不禁打趣道:“嶽大小姐原來喜歡這種文弱書生啊。”
嶽月一身汗毛的哆嗦應:“我要是喜歡這樣的男人,還不如喜歡容悅那個凶巴巴的老姑婆!”
幾位好友見嶽月滿臉不樂意,方才停了說笑,畢竟這位嶽大小姐最大的死對頭就是帶領黑甲軍隊進攻慶國得勝歸來的容大將軍。
而此時正在軍營接受長公主檢閱的容悅忽地渾身哆嗦了下,不由得歎了歎嘀咕道:“肯定是那個小惡女在背後說我壞話!”
午後薑萇黛特意抽空來都城郊外軍營巡視軍營紀律,從某種程度而言黑甲軍隊是獨屬於自己的一支軍隊。
它不歸於地方也不受命朝堂,是自己一道護身符。
所以薑萇黛必須要保證黑甲軍隊的戰鬥力,此次兵部的征兵改製一來是為提升薑國軍力將來好進攻其餘四國,二來也是保證王室手中兵力必須比地方強盛,以防止出現叛亂以及其他政變。
傍晚時軍營演練的火龍將整座山野照亮,薑萇黛頗為滿意的嘉獎,“容悅你做的很出色。”
“長公主謬讚了。”容悅自知長公主對待自己隻不過是對下屬的賞識,可仍舊是心間歡喜的緊。
“待年底你帶部下入都城來公主府赴宴,本宮會好好款待你。”薑萇黛入馬車時說道。
“末將遵命!”
馬車緩緩遠去時,容悅心間多了幾分惆悵,指腹輕觸身側佩戴的一對玉佩,抬頭望著那輪殘缺的明月低低感歎:“今夜是乞巧節啊。”
在容悅的眼裏,長公主就像頭頂的皎皎明月,所以哪怕在今日會見,容悅也知道長公主隻是為軍務而來罷了。
情愛一事,大抵與長公主無緣吧。
好在知曉那駙馬是女子所扮,容悅其實就少了許多嫉妒,總之不要讓臭男人占有長公主,那旁的就不再奢望了。
正當容悅難得心生感概,忽地身後一掌拍了過來。
整個人向前踉蹌幾步的容悅吃疼的轉過身正要還擊時,隻見嶽月得意的一手拎著酒壇道:“老姑婆,你是不是年歲大了,現在身手差了不少啊。”
“你說誰老姑婆!”容悅真是恨不得一掌拍死這牙尖嘴利的嶽月。
嶽月縱身避開容悅揮來的掌,把酒壇迅速扔給了她,隨即盤旋飛上枝頭哈哈大笑:“不用謝啊,老姑婆,這好酒就送你喝吧!”
容悅單手抱住酒壇,要不是顧忌自己將軍身份,非得給這小妮子爆揍一頓不可!
待哪日有空入都城,非要讓嶽伍這個老匹夫好好管教他這個小女兒。
從郊外回都城的馬車深夜裏行駛街道,外間的熱鬧擾亂薑萇黛的思緒。
“今夜為何如此熱鬧?”
“回長公主,今日是乞巧節。”
薑萇黛方才緩過神來,撩開簾子看了看街道結伴而行的少男少女們。
說到底還是年級大了,現下對於這般節日反倒有些麻木了。
依稀記得當年還曾因柳媚兒的乞巧節禮物而思緒萬千,薑萇黛指腹輕觸身側佩囊,此後她卻再沒送過自己乞巧節禮物了。
而現下兩人各自有事,大抵柳媚兒這會都該睡了吧。
馬車停在公主府時,薑萇黛入內,宮人們低聲彙報:“長公主,駙馬爺在裏麵等候多時了。”
薑萇黛略微有些意外,邁步穿過廊道往寢宮趕去。
那夜空的明月並不圓滿卻很是明亮,如銀器般的光亮落進殿內時,薑萇黛看著那趴在軟塌昏昏欲睡的人。
按照平日裏薑萇黛節儉的規矩,殿內的燈盞平日裏並不會全部點燃。
因著窗戶敞開的緣故,夜風吹滅了好幾盞燈,便隻剩下她不遠處的一點光亮。
薑萇黛揮手製止宮人們入內掌燈的動作,獨自走近那方軟塌。
“媚兒?”薑萇黛側身坐在她身側,指腹觸及她綿軟的臉蛋,忽地有些愧疚。
自己太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