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已是深秋,天氣越發冷了些,午後常氏拉著柳媚兒去打馬吊,柳媚兒瞧著無趣,便從一側離屋打算去買些上好宣紙。
好巧不巧柳媚兒遇上謝家女謝兮,隻不過外麵忽地下了一場大雨,弄的兩人都有些匆忙。
畫館的老板娘是一位風姿綽約的婦人,身著深青牡丹長裳,手中一柄細長煙杆,哪怕不說話靜站在窗旁行人都會不禁駐足凝望。
這老板娘樣貌不同於妙齡女子的青春靚麗,相反就像是古畫一般的讓人不由得多看上幾眼,想要探尋她的神秘。
“柳駙馬再看,小心長公主該吃醋了。”謝兮打趣的說道。
“謝姐姐,可別亂說。”柳媚兒臉頰微微發燙捧著宣紙壓低聲音說。
那屋外忽地下起瓢潑大雨使得天都暗了不少,柳媚兒算是被謝兮拉進畫館躲雨的。
“這雨來的可真急啊。”謝兮探手接著雨水,偏頭看了看很是安靜的柳媚兒,“柳駙馬要喝杯茶嗎?”
柳媚兒茫然的望著,隻見謝兮徑直往畫館裏走了去。
那老板娘隨即備茶招待兩位,柳媚兒滿是好奇的看著這謝兮問:“這也是謝姐姐的朋友?”
這些時日柳媚兒算是見識到謝兮的廣泛的友人們,從酒樓戲班子再到畫館老板娘,好似就沒有她不認識的。
“算是吧。”謝兮指腹拎著酒盞眼眸閃過狡黠。
柳媚兒飲著茶水倒也暖和了幾分,隨意的看了看這畫館裏的畫作。
嗯,好像沒有什麼有名的畫作。
謝兮一眼看穿柳媚兒的心思道:“畫館老板娘是富商遺孀,賣畫隻是個人喜好而已。”
“這樣啊。”柳媚兒又抿了口茶水。
“柳駙馬難道不好奇我為什麼這麼了解一個畫館老板娘?”謝兮看不清這位曆經慶國大戰現又身居從三品官員的柳駙馬究竟是裝的一手好糊塗,還是真就這般性情。
現在若不是謝家越來越沒落,謝家夫人們也用不著跟暴發戶柳家攀交關係。
謝兮是看不起這種攀交手段,可對於這位柳駙馬也是萬分好奇。
薑國長公主何等尊貴身份的主,獨獨選擇了麵前這位做駙馬。
難道這人是在裝糊塗不成?
“方才謝姐姐不說了是朋友嗎?”柳媚兒對於謝兮的交友之廣倒沒什麼多疑,畢竟兩人又不是深交,太過好奇反而會很冒犯。
謝兮饒有趣味的看了看柳媚兒,正欲再出聲時,外邊的仆人小峰匆忙喚:“公子,老夫人正尋您呢。”
“哦,好。”柳媚兒緩緩起身,探手抱起宣紙,看向靜坐的謝兮,“我還有事,這杯茶有勞謝姐姐招待了。”
“隻是一杯茶而已,柳駙馬太客氣了。”謝兮覺得這柳媚兒看著熱情有利,實則是個內冷的人,便主動玩笑試探,“不過我想若是柳駙馬能請我入府吃杯茶,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哎?
柳媚兒哪裏想到自己隻是客氣一番,結果反倒被難住了。
駙馬府是不能隨意請女子入府的,柳媚兒可不敢忘記文書上的規定。
“隻是玩笑話而已,柳駙馬若是不方便切莫在意啊。”謝兮並不急於要跟柳家攀交,因為自己想攀交的從來不是柳家,而是柳家背後的大樹長公主。
這位攝政多年的長公主在朝堂的影響可沒有隨著她的退出而減弱,相反長公主推行的許多政策法規現如今在實施當中。
可想而知這位長公主在朝堂仍舊是不可言喻的份量。
謝家要想再次興盛,如果不攀上大樹,最終隻會落得像王家那般破敗下場罷了。
柳媚兒遲疑的望著謝兮,想起上回黛姐姐特意提及要請她入府,方才點頭應:“那改日便發帖子請謝姐姐入府喝茶吧。”
“好啊,靜候佳音。”謝兮眼眸閃過算計,麵上卻滿是欣然興許。
“嗯,那我便先走了。”柳媚兒轉身借著仆人小峰的傘一路趕回常氏打馬吊的茶樓。
雨水從屋簷飄落,那畫館老板娘從裏間端著煙盒出來,謝兮全然沒有先前溫婉笑意。
那老板娘悠悠道:“這天底下的男人都一個德性,方才那柳駙馬都娶了人間絕色長公主,竟然還想著邀請大小姐入府,豈不是貪心?”
謝兮看著那細長煙杆燃起白霧輕煙,傾身探近嗅了嗅道:“人總是貪心的不是。”
話音未落時,謝兮低頭咬住那細長煙杆,老板娘寵溺的看著她唇間溢出煙霧念叨:“那柳駙馬瞧著是個懦弱性子,你小心勾搭上了,反倒被辜負,畢竟長公主可不是好惹的。”
“老板娘多慮了。”謝兮慵懶的撐起煙杆,狹長眼眸裏全然沒有先前的儒雅溫和,唇角勾起一抹輕笑,“我要的從來都隻是長公主而已。”
老板娘不由得怔住,那噴薄而出的白霧將謝兮淡薄的麵容越發模糊,明明知曉這人壞的很,偏生她這幅模樣怕是不知騙了多少小姑娘。
這場雨水直至傍晚時才消停,公主府主殿軟塌上的薑萇黛,偏頭看了看那嘀嗒垂落的雨水,蔥白玉指撥弄窗旁的占風鐸。
清脆的聲響起時,外邊響起宮人們的聲音,“長公主,駙馬爺來了。”
“讓她進來。”薑萇黛悠悠收回手拿起帕巾細細擦拭。
柳媚兒手裏捧著一盆絢爛如火的海棠花映入眼簾,那幹淨的茶青色綢緞衣袍都被雨水濺濕了不少,一團團的水漬無聲的暈染開來。
原本這般沉悶茶青色的衣袍若不是柳媚兒生的唇紅齒白,恐怕看起來都沒有現如今這般亮眼。
那火紅的秋海棠花就像是盛開在她懷裏,薑萇黛見她似是反應過來自身滿身濕答答的狀態,看起來整個人懊惱的很,隻得主動出聲:“你大老遠跑來做什麼?”
“這盆秋海棠很漂亮,對吧?”柳媚兒在回府遇上老婦花農在破舊屋簷下躲雨,因著瓢潑大雨的緣故,嬌嫩的花兒都被打落了不少。
不知怎麼的柳媚兒覺得這話很適合黛姐姐,便一個人狼狽的撐傘抱花悄悄的從駙馬府來到公主府。
至於為什麼是悄悄的,其實主要是這幾個月常氏不知為何好像不喜自己來找黛姐姐,所以柳媚兒才沒敢告知常氏。
“嗯,很襯媚兒的美貌。”薑萇黛側身靠著軟枕打趣道。
這話其實並不假,柳媚兒本就生的青春靚麗,花更是襯得鮮活熱情。
柳媚兒被誇還有些不好意思,隻不過看著黛姐姐的容貌,自然也不會多想,畢竟若說美貌自己哪裏比得過黛姐姐啊。
大概這隻不過是黛姐姐的客氣話而已,畢竟黛姐姐待人總是溫和有禮的。
“媚兒要把這花送給我嗎?”薑萇黛見她木訥的站在原地,隻得提醒她放下花,否則她恐怕都不覺得累。
“嗯!”柳媚兒看了看殿內,視線落向窗台,便將窗戶打開了些,而後海棠花放在那空處,指腹輕觸沾染雨水的花瓣,動作輕柔的不像話。
薑萇黛側身就這般望著,不僅歎大抵還是年輕的好。
“對了,媚兒還有事要與黛姐姐說呢。”
“你先坐下吧。”薑萇黛身前蓋著一抹薄毯,整個人看著比平日裏更要柔和些。
柳媚兒入座喝了口茶水,才說起那謝兮邀約的事來。
薑萇黛原本舒緩的眉頭不易察覺的皺了下,隻不過又很快的掩飾了過去。
“黛姐姐決定哪一日請謝姐姐入府比較合適呢?”柳媚兒覺得今日的黛姐姐看起來跟平日不太一樣,總覺得特別的溫柔,好像有點不太真實。
“媚兒覺得哪一日合適就哪一日,隻不過還是直接請她入公主府吧?”薑萇黛很難不懷疑謝兮是別有用心的。
一個尚未婚配的女子孤身入駙馬府,那流言還不知要在都城裏鬧多大的動靜。
“好。”柳媚兒點頭認真記下了。
等糕點茶水吃完,柳媚兒看了看外麵有些暗的天,“那媚兒便回去了啊。”
隻見黛姐姐大半日都未曾換過動作,柳媚兒好奇的瞧了瞧問:“黛姐姐,莫非是不舒服麼?”
這天雖然有些涼,可也不至於屋內還要蓋毯子的時候啊。
薑萇黛後背靠著軟枕迎上柳媚兒的視線應:“不礙事,今早葵水來了,自是有些不便。”
“難怪今日黛姐姐看著與平日不一樣呢。”柳媚兒連忙起身將那窗戶合上,畢竟吹了風總是對身體不好的。
“哪裏不一樣?”薑萇黛修長白皙的雙手合在身前,整個人素麵白淨的不帶一絲粉黛裝扮,一向沉靜的眼眸難得顯露幾分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