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旁的人薑萇黛可不需要這般耐心,偏生隻有麵對柳媚兒時,連帶說話都要顧忌她這個愛哭鬼。
上一世薑萇黛因著朝堂政事時常沒空照顧她,所以每每見到她哭的跟淚人似也不明白到底是哪裏出了差錯。
話音未落,果然對麵的人麵露急切了些猶豫的出聲:“乞巧節,黛姐姐要一塊出來玩嘛?”
乞巧節,對於薑萇黛而言,實在是沒什麼趣味。
又或者所有的節日對於身為薑國長公主的薑萇黛而言隻是意味著一場又一場觥籌交錯的無趣宴會。
往年裏那些世家子的請帖早就堆滿案桌,許是因著去年薑萇黛一概未理會,所以今年才消停會。
“還是黛姐姐跟別人有約了嗎?”柳媚兒忐忑的詢問,上一世因著身體孱弱別說過節,就連跟黛姐姐一同赴達官貴族的宴會都沒有過一回。
薑萇黛緩過心神來望著緊張兮兮的柳媚兒,想起她去年送的佩囊,不由得猜想難道她這回又備了禮物不成?
“宴會倒是沒有,隻是同貴家女眷們有一場酒宴,媚兒若是不閑無趣的話,可願隨我去赴宴?”
“好啊。”柳媚兒開心的時候,眉眼間是掩飾不住的光亮。
這點薑萇黛到是看的一清二楚,隻不過想起宮人們對她那些猜測議論,又不得不提醒道:“媚兒不用特意備乞巧節禮物的。”
畢竟她在外是男子身份,哪有男子送女子親自縫製的貼身物件。
這太容易暴露她的身份了。
柳媚兒茫然的看著神情平靜的有些冷淡的黛姐姐,心情一下的失落起來。
“黛姐姐不喜歡禮物麼?”柳媚兒為了準備乞巧節禮物,月餘前就開始準備了。
沒想到禮物還沒送出去,便被冷淡的拒絕了。
薑萇黛看著柳媚兒好似委屈的不得了,連帶唇間欲說的話也隻好壓下。
現下柳媚兒年歲都已二十,自己總不能再把她當小孩子看待,有些事當同她說清才對。
畢竟當初成婚隻是權宜之計,一來是為護住她,二來自己的婚事若是不定下,元皇後也會不停的跟皇帝唆使亂定婚事。
“我不是不喜歡禮物。”薑萇黛隻是覺得不想誤導她對乞巧節認知,“媚兒你可知乞巧節多是女子送心怡郎君的針線禮物的?”
“知道啊。”柳媚兒誠懇的點頭。
薑萇黛看了看她那滿是真摯的麵容,眼眸露出幾分為難道:“你身為駙馬,哪能再送那些針線禮物的?”
柳媚兒有些不太理解問:“那黛姐姐想要別的禮物嗎?”
額……
“我不是這個意思。”薑萇黛知道將來局勢穩定,自己是要和離來恢複她的自由身,從而讓她脫離朝堂爭鬥的。
“那是什麼意思啊?”柳媚兒彎彎眉頭滿是不解,本來準備許久的禮物突然不能送,心口哪能不緊張擔憂啊。
薑萇黛見她焦急擔心的模樣,那拒絕的話語實在說不出口,隻得轉而改口道:“那你送的時候不要讓旁人知曉,知道了嗎?”
畢竟要是宮人們看熱鬧傳開了,對她也不是什麼好事。
都城的那些貴家公子哥從來都看不起地方出身的柳家,若是再傳出駙馬做針線活的事,恐怕他們更加會極盡嘲諷。
“好啊,媚兒會悄悄的送。”柳媚兒眉眼帶笑壓低聲音乖巧的應。
這般似小貓兒一般的模樣讓薑萇黛忍不住探手捏了捏她軟乎乎的臉蛋應:“真是拿你沒辦法啊。”
時日輾轉已是乞巧節當夜,公主府浩浩蕩蕩出行的車馬使得百姓們紛紛圍觀薑國第一美人,與此同時在車上的還有柳媚兒。
滿心歡喜的柳媚兒還是第一回跟黛姐姐一同出去玩呢。
那怕柳媚兒一句話都沒說,薑萇黛都能看出來她在緊張。
“宴會上多是貴家女眷,你不用害怕的。”
薑萇黛身姿端正靜坐其中,烏黑長發挽在腦後作婦人發束,妝容尤為精致動人。
因著不想鬧出大的動靜,所以乞巧節通常薑萇黛不會與男子會麵,省得都城裏又該以訛傳訛了。
“我沒有害怕,隻是好緊張啊。”柳媚兒看了眼淡紫長袖薄紗的黛姐姐,平日裏在公主府黛姐姐衣著多是清新淡雅,可赴宴時不僅妝容精致而且首飾尤為華麗,烏黑的發間銀光珠寶猶如星河點綴。
哪怕是近在身側,可柳媚兒仍舊覺得黛姐姐貴氣逼人,尤其是不說話的時候甚至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大抵隻有這樣的黛姐姐才配得上薑國長公主的尊貴身份吧。
本來出行的激動歡快倒是平複了不少,隻因著柳媚兒突然覺得自己打扮的有些簡陋,而且男子又不能抹胭脂水粉,隻能頂著素淨臉蛋示人。
而等柳媚兒看到各貴家女那富麗堂皇的衣裳妝容,才意識到這場宴會比自己想像的還要豪華奢靡。
柳媚兒一路跟著黛姐姐,隻覺得自己怎麼看都像黛姐姐身旁的小跟班。
唉,早知道就該穿些更漂亮的衣袍,現下可不能給黛姐姐丟臉呢。
“參見長公主。”大堂內陸陸續續跪下大片人影,柳媚兒卻越發緊張起來。
“起來吧。”
待一幹人等入座,柳媚兒苦悶望著麵前桌上的菜肴酒水,哪裏想得到那幾個貴家女居然這般熱情。
柳媚兒眼巴巴的望著那幾個貴家女眷們同黛姐姐說說笑笑,隻能自己扒拉炸花生吃了幾顆。
舞樂漸起時,堂內越發熱鬧,笑聲一陣陣的響起,柳媚兒卻覺得悶的緊。
這些貴家女熱情的向黛姐姐講述趣事,好似都想博得黛姐姐幾分好感,自己跟這些人又有什麼區別呢?
柳媚兒看了看麵上笑意未曾變過的黛姐姐,心想好似黛姐姐對待自己也是跟她們一樣,總是一幅溫婉模樣。
待那些貴家女命人抬出一件又一件豐盛禮物時,柳媚兒那原本隨身攜帶的手帕忽地有些拿不出手來。
玉如意,奇珍異寶,絕世墨寶應有盡有,難怪黛姐姐那麼委婉的想要拒絕自己的針線禮物。
這麼普通到尋常的物件,想來那些貴家女若是知道了,恐怕都得笑到牙齒掉下來不可。
整整吃了一大盤花生,又喝了好些茶水,柳媚兒內急起身去如廁。
待解了急,柳媚兒並未立即回堂內,悶熱的夜風緩解柳媚兒心中幾分不快,越發讓柳媚兒不想去回鶯歌燕舞的堂內。
“柳駙馬好巧啊。”容悅滿是誠心誠意的走近道歉,“上回的事真是失禮了。”
自從知道這位駙馬是女孩子,容悅真的是覺得自己想的太多了。
柳媚兒提防這位跟笑麵虎似的容將軍應:“沒事,隻要別再灌酒就好了。”
容悅滿麵笑意的看著這可愛的小姑娘心想自己怎麼當初就沒看出來呢。
“放心,上回長公主的發怒,可真是嚇死我了。”容悅跟了長公主這麼多年,就沒見過她真正生氣的模樣,“對了,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呢?”
“我、出來吹吹風。”柳媚兒手握著欄杆心虛的沒敢說真話。
其實柳媚兒不想回去了,本來就明白自己跟黛姐姐差距很大,現下親眼見到才知道差距不是一點點,而是天壤之別啊。
“這風是挺涼快的啊。”容悅以為小姑娘不喜歡熱鬧,便也沒有多待,畢竟難得有機會能這般近距離的看絕美動人的長公主,自是不能錯過啊。
待腳步聲漸遠,柳媚兒依稀還能聽見堂內歡快舞曲的聲響,那些貴家女誇讚黛姐姐的話語是那麼的美好華麗。
可自己嘴笨的很,除卻目瞪口呆旁的是一句話都沒有。
“柳駙馬怎麼一人在這呢?”那倩影款款而來時,聲音尤為輕柔。
柳媚兒偏頭看了看,才發現這女子好像有些眼熟問:“我們認識嗎?”
那女子手握圓麵扇氣質文雅道:“謝家女謝兮,柳駙馬真是健忘啊。”
“原來是謝姐姐啊。”柳媚兒這麼一聽名號,自然也知道這位才女。
“柳駙馬怎麼一個人在這呢?”謝兮身段窈窕倚靠欄杆自是別有一番韻味,隻不過好似身上有濃重的酒味呢。
“我出來吹吹風。”柳媚兒聽聞過這位謝才女的事跡,現年二十有二才華出眾,目前尚未婚配,“謝姐姐呢?”
謝兮眼眸淺笑唇角上揚道:“真巧啊,我是來觀賞這處風光景色。”
柳媚兒被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問:“謝姐姐笑什麼呢?”
“沒什麼,隻是前些年你我也是這般對話,沒想到現如今還是如此,真是妙不可言。”謝兮悠悠看向高樓之下的萬家燈火,讓人很難猜透她的心思。
相比於謝兮的好記性,柳媚兒就沒有什麼印象,埋頭想了好一會也沒想起來上一回見麵是何時的事了。
都城是薑國最繁華的城池,哪怕是深夜裏也仍舊是燈火通明,柳媚兒眺望這處景象連帶心境也平複了不少。
“謝姐姐還不回去麼?”柳媚兒好奇的問。
“我還想問柳駙馬為何久不歸,莫非是有心事?”謝兮緩緩側身看向柳媚兒,“聽聞前些時日柳駙馬鬧出不少的事來,不少貴家子弟都在商談你倆何時和離呢。”
柳媚兒沒想到會被一眼看出心事,連忙搖頭支支吾吾的應:“沒、沒有心事。”
謝兮掩麵輕笑道:“柳駙馬真的不擅長說謊啊。”
哎?
“真的很明顯嗎?”柳媚兒探手撓了撓臉問。
“嗯,很明顯。”謝兮長籲口氣,視線眺望遠處明月,“人生常有不如意之事,人總要學會看開些才好。”
柳媚兒見謝兮好似也有煩悶問:“那謝姐姐看開了嗎?”
“我?”謝兮眉眼間閃過遲疑,緩緩搖頭,“有時放下了才算看開,否則就是自欺欺人。”
“這樣啊。”柳媚兒探手抓住欄杆,心裏倒是明白了些許道理。
本來黛姐姐成婚就已經是在屈尊幫助自己躲避元家陷害,現下自己哪能這麼貪婪呢。
和離,才能讓黛姐姐不被自己束縛,這樣黛姐姐就能去做她想做的任何事。
而自己也要努力的去做好手裏的事,否則豈不是白白浪費重來一世的寶貴機會。
宴會到熱鬧時,薑萇黛久未見柳媚兒回來,便打發隨行侍衛去尋人。
待侍衛悄然彙報時,薑萇黛還有些困惑,柳媚兒什麼時候同謝家女走的如此近了。
深夜裏宴會散去,薑萇黛眉眼已有些疲倦,側身倚靠馬車軟枕閉目養神。
柳媚兒看了看黛姐姐那滿頭珠釵的發間,心想這些東西戴著一定很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