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饑餓(1 / 1)

十七、財路

祝餘的肚子,從生下來就沒有挨過這麼久的餓。饑餓感對她來說像是一道刑法,讓她這兩天的日子過的痛不欲生。

她開始十分地懷念在條穀山的日子,想念那些吃喝不愁的時光。

她當然更想她的爹爹,隻不過肚皮“咕嚕咕嚕”地叫喚起來的時候,她想的最多的還是山裏的野雞和野兔子。

她有時在夢裏會見到那些被她吃掉的野雞、野兔子甚至還有野豬,她感到十分的心疼和可惜,不是為了那些被她吃掉的生命,而是歎息那個時候竟然揮霍無度到吃雞不啃幹淨骨頭就扔。

她連那些沒被啃幹淨的雞骨頭一起懷念了起來。

但是她回不去,一個原因是她的確不記得來時的路,另一個原因是即便回去也是她孤家寡人,空守著一座巨大的山過日子。

她不想一個人,更不想離開葛蘅回去。

她有生以來頭一回曉得了“吃苦”是什麼意思,是一種什麼樣的體會。

但是她也隻是餓肚子,睡不好覺,比起一個人在空山裏孤獨到老,日複一日地等爹爹回來,她倒是覺得和葛蘅在一起,餓一些也沒有那麼糟糕。

祝餘問:“葛蘅,我們今天吃什麼?”

葛蘅像是沒聽到,也像是不會饑餓一樣不搭理她。祝餘不知道他為什麼不理他。

她不知道他的心裏在想什麼。’

但對葛蘅來說,日子不可能總是在這幾間破破爛爛的城隍廟裏過下去,他得想辦法,首先要打聽到他的義夫羅老將軍的去向。

城裏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其實就是他現在待的地方——城隍廟。

有人的地方就有嘴,人有一張嘴,無非是吃喝和說話兩件事兒。世界上沒有哪個正常人逃得過吃飯和說話兩件事兒的。

有叫花子的地方就有消息。叫花子的活兒是什麼?無非是拿這張嘴說話的本事換吃飯的本錢,他們就是最曉得世道上有什麼新鮮事兒的那幫人。

葛蘅時不時的和他們討好攀談,實際上,這些叫花子們是很容易討好的,也是最容易惱的。

說起來,底層人的尊嚴很容易滿足,也很容易破碎。幾句漂亮話,他們就願意跟您交個朋友,但一句話不拿他們當人,他們的拳頭也是容易著火的。

羅義老將軍在大牢裏,天字號大牢,這是叫花子們告訴葛蘅的。叫花子們說,連同羅老將軍的那個如花似玉、被視為掌上明珠一般的獨生女兒,此刻也被困在大牢裏不得自由。

至於是要怎麼處置?這些叫花子的看法就不一樣了。有的說是要拿他的命勸降他的義子的,又有說羅老將軍脖頸兒太硬得罪了衛國皇帝要不日問斬的,還有說要拿他安撫天下百姓的心的。總之,葛蘅心裏聽出了個大概——他的義夫,還有他的妹妹此時此刻都在大牢裏,前途生死尚未可知。

他在心裏焦灼的想著能有什麼法子將羅老將軍和沁荷從大牢裏救出來,但他此刻一無兵權,二無錢糧,如何救得了他的義夫?

他想起昔日和衛國太子的幾麵之緣,竟然覺得這或許會成為一條出路。

若是能見此人的麵,想要救回義夫和妹妹的命或許有一線的希望。

隻不過他心裏沒有底,一來衛齊風其人性格高傲,若是一味去求他,事情未必有希望;二來此人貴為太子,此刻怎麼可能是自己一介敗軍之將說見就能見的?

他想來想去,覺得這件事得好好從長計議,此刻的當務之急,得先把眼前這個快餓瘋了的祝餘的肚子填飽。

他拎起祝餘發呆的腦袋,讓她跟他一起出去找些吃的。

祝餘聽到可以找飯吃,心裏歡呼雀躍了起來,隨即就跟在葛蘅身後,像隻尾巴似的乖巧聽話。

原來葛蘅這時打算去當鋪當掉他渾身上下最值錢的一塊玉佩,換來一些現銀來,好歹撐過這些日子,他得活著,也得報答祝餘救了風連的恩情。

可這快玉佩也不是尋常的飾物,這是他初次征戰獲得大勝歸來之際,他的義父親自為他定製的一塊玉佩,曾叮囑他時時刻刻都要帶在身上,好保他性命無虞。

如今再看,這玉佩或許是的的確確保住了他的性命。隻是識時務者為俊傑,他不能在這個時候英雄氣短,活下去要靠糧食和銀錢,一塊玉佩,即便是再珍貴,在饑餓麵前也抵不過一塊幹巴巴的饅頭。

賣了玉佩,大街上的煎餅果子就不再是那樣不可實現的願望了,葛蘅覺得自己虧欠了祝餘,就先帶著她把金門城中的好吃了馬馬虎虎吃了個遍。

祝餘這才知道人世間活著究竟是什麼滋味,煎餅果子下了肚,她覺得自己就吃遍了世界上最好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