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順著絲綢之路南北兩道,熊熊的戰火一路向東燒去。
昆侖山北麓,疏勒城。
這裏已經屬於安息都護府直轄之地,安西四鎮中最早建立的軍鎮之一,疏勒王城,大唐控製絲綢之路南北道交彙的重要據點,更是安西大都護府所在地龜茲鎮的前沿,地理位置尤為重要。
這兒的戰鬥亦是打的尤其慘烈。
安西鐵軍在城頭架起了強弩,還有疏勒兵馬的西域長弓,從城頭上射下來的箭鏃就仿佛蝗蟲那樣,讓衝到城下的中亞各族兵士爭先恐後撲倒在地,屍體密密麻麻疊了一層,後射上去的箭杆在插在上麵,隨風吹動,已經染紅了的石城台子仿佛生長出了一片蘆葦那般。
繞是如此,衝殺進西域的遊牧兵仿佛殺之不盡那樣,頂著雨點般飛落下的箭矢,這些來自廣袤無垠的黑海草原,裏海草原,低賤的仿佛腳下泥土,頑強的卻像突破寒冰的野草那般遊牧戰士依舊頂著簡陋的皮盾柳條盾,衝向城池。
被砍倒的胡楊搭建成簡陋的梯子,螞蟻一樣的中亞輕騎兵咬著彎刀不斷的向上盤趴著,簡陋的城牆上很快布滿了他們的身影。
六百多年前,東漢中平十八年,就在這疏勒城,漢家的將軍耿恭率領麾下幾百人,在北匈奴入侵,西域都護死於政變,整個西域都幾乎淪陷的情況下,率領孤軍幾百人與兩萬匈奴狼騎對抗了整整九個月三百多個****夜夜,憑借幾百個肩膀,為漢家在西域撐起了三百天的江山,最後當耿恭部返回酒泉漢地的時候,活著回去的漢家兒郎僅僅剩下十三人。
如今戍衛疏勒城的安西鐵軍,同樣有著不輸於先輩的勇猛與氣魄,安西陌刀隊割草一樣將撲上來的遊牧狼兵砍成兩截,拿著橫刀的徒兵幾乎完全不顧防禦,甚至縷縷可以看到被遊牧狼兵刀槍刺穿了身體的鐵軍呐喊著推著十多個驚恐大叫的中亞蠻兵一同翻滾下城牆。
呐喊聲震撼了遠處天山雪峰。
就在距離疏勒城不遠的另一處山坡上,同樣一隻安西鐵軍騎兵卻是在那裏停滯不前。
三千鐵騎聚攏在山坡之下,戰馬焦躁的刨著蹄子,將士們亦是焦躁的摩挲著刀柄,聽著戰友衝天的怒吼聲,恨不得立馬投入戰爭,殺他個人頭滾滾,血流成河。
將軍,將校,三千將士所有人都是焦急的昂頭向山坡望去,在那兒,他們的領袖,安西大都護程務挺卻始終停滯不前,端著望遠鏡向前眺望著。
程務挺端著望遠鏡的手都在顫抖著,城頭上奮戰的安西鐵軍加上疏勒兵一共有四千餘,他帶過來的增援騎兵騎兵三千,而圍攻疏勒鎮的中亞狼兵,不下二十萬!
當初追隨長孫無忌率軍突襲京師,長孫無忌隻身被大閩釋放,他則是被軟禁在了京師數年,當年在海東戰場,李捷倒是頗為欣賞他的才華與勇猛,幾次招撫,不過李捷盛怒之下剜了他幾千部下的眼睛,所以不論如何程務挺都沒有投降。
後來李捷為了對付波斯叛王子卑路斯,連著他一同釋放回了大唐,當時他父親程務挺就認安西大都護,依靠著父親的庇護,程務挺倒是重新投入軍中,後來程名振病逝,一時間手底下實在沒有合適人選,李治幹脆將他也提拔成了安西都護。
這段時間的軟禁經曆,他倒是成了大唐少數幾個對閩唐實力有所了解的人,從恒羅斯城返回西域的那一天,他就有預感,早晚有一天,閩唐的觸角會探進西域,但他卻沒想到,會是以這麼一個不可抵擋的慘烈方式。
沉吟了許久,程名振終於下了山坡,他麾下的振武校尉程楊立馬焦急的迎了過來,急切的詢問道:“大都護,咱們什麼時候衝鋒?”
“不衝了,傳本都護的命令,撤軍回龜茲!”
眼看著程名振翻身上馬,程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安西鐵軍,令出必行,盡管一肚子的不情願,三千鐵騎還是跟著程名振揚鞭向東,縱馬狂奔中,聽著身後血戰之聲,程務挺的心簡直如同刀絞一般,如果他僅僅是安西都護府下的一名將軍,他會毫不猶豫的帶著麾下衝殺進敵陣中,哪怕殺得全軍覆沒戰死沙場,也在所不惜。
可他是安西大都護!
大唐帝國建立安息都護府的目的,就是用這一道堅固的盾牌,將所有西方異族的刀鋒劍雨抵擋在中原之外,所以隻要他還喘一口氣,就要竭盡所能,將外地抵擋在外,哪怕僅僅拖延幾天,幾個時辰,幾分鍾!
龜茲鎮,關門禁閉,十多騎攜帶著通紅頸旗的安西鐵軍騎士卻是一路狂奔而出,一頭紮進了玉門關內,直奔長安。
西域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