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過年的,四下裏鬧鬧哄哄,柳家堡毫不起眼的一個小院裏更甚,幾個女人說笑逗罵聲順著冷冽的西北風刮進陰暗晦澀的東廂房。
稍微一動便吱吱呀呀響個不停地老床上,曲颯眼神空洞的望著頭頂的橫梁。
今天是大年三十,她已經病了七天。
與疾病相比,讓她更為頭痛劇烈的是這眼前如夢似幻的世界,時而模糊,時而清晰,看著真實,卻又像一場極為荒謬的夢。
夢裏,她似乎又回到那醉生夢死的風月場,眼神迷離的看著那群互相嬉笑挑逗的男男女女。光影一轉,她忽而又變成眼前病怏怏的樣子,身體尊容不再是風韻猶存的景象,而是虛弱中透著鮮活的豆蔻韶華。
七天過去,她仍舊不敢相信重生的事實,然而眼前的一切卻在一點一滴侵蝕著她的記憶。
二姐三姐四姐的悉心照料,軟語寬慰;老爹時不時的歎息聲,以及那令人厭惡的繼母,劉桃花從早到晚的指桑罵槐聲,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曲颯,自己重生的事實。
譬如現在,院子裏的女人不知何時把話題扯到她身上,“你家五丫頭究竟怎樣?傷風感冒這麼多天還沒好?”
說話的是誰,曲颯竭盡全力搜刮記憶也沒想起來。
接著隻聽劉桃花氣急敗壞道:“誰知道呢,敗家的玩意兒,從寒假開始便一病不起,這些天吃藥打針不知花了多少錢……錢,算什麼,就是不見一點好轉,愁死人了!”
前後的轉折十分好笑,曲颯閉著眼睛都能想象出劉桃花心裏的憎恨,以及對那些花出去的毛票的肉疼之感。
“呀,這麼嚴重?”有兩個女人異口同聲。
“何止……”劉桃花壓低聲音,“白天還罷,晚上有時候還哭哭啼啼,說一些顛三倒四不知所謂的糊話。”
“她嬸子,這情況,別是碰見了啥不幹淨的東西……”
幾人嘀嘀咕咕的,中間說了什麼曲颯沒聽清,不過結果是,她被“診斷”為魔障了,幾個女人建議劉桃花帶著她去看神婆。
一抹輕蔑的嘲諷從嘴角流出,曲颯眨眨眼皮兒,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開了,兩張幾乎一模一樣的瓜子兒臉先後探進來,是三姐曲三寧和四姐曲四靜,她們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想當年,曲颯的老娘懷上二人時可樂壞了,肚子裏一下揣兩個,怎麼著也得有一個男孩兒吧?可惜……
一連四胎女兒讓曲颯的老娘在村裏抬不起頭,在老爹曲安國麵前更是卑微到極,以至於當曲颯上身時,她虔誠的拜佛燒香,日思夜想都想給曲安國生個兒子,可惜……
曲颯降生後,曲安國扒著閨女的小腿兒左瞧右看,愣是沒找到把兒,氣的他把孩子往炕上一扔,大吼,“你究竟是個啥(sa,四聲,方言,什麼的意思)?”
這便是曲颯名字的由來,不知道的人都解釋為英姿颯爽,實際上是她爹當年質問,她為什麼不是個兒子。
後來,旁門的老考究李爺爺覺得啥,啥的寫出來太古怪,便建議改成“颯”這個字,這名字英氣,希望為此招來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