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舊恨新愁(4)(1 / 2)

孟夫人不解,看向馮保娘。

馮保娘歎了口氣,道:“是飛少爺,帶著小小姐玩了一會兒,他剛才一直在外頭,我和小小姐進來,他方走了。”

七七隻是把頭低著,麵頰灼燙,手指搭在裝著龍眼的碗上,緊緊摳著碗的邊緣。

孟夫人怎會不知道女兒的心思,輕輕拍拍她的肩膀,輕聲道:“古往今來,總有這麼一些道理,說了千遍萬遍,說得人都厭煩透了還在說著,隻是因為遇到事情,除了用這些道理來解釋還真用不到別的。七七,你們有緣無分,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了。隻是我看你倒是早已經認了這個理,可他還偏偏不認。唉!阿飛這個孩子就是太癡了,到現在還沒有成家,白白耽誤了自個兒,也耽誤了那個叫胭脂的姑娘啊!作孽,真是作孽!”

“媽媽,”七七看著自己搭在碗邊上的手指,“我不會再去招惹他,再也不會了。”

她們叫了輛人力車回到晗園,靜淵已經從鹽灶回來了,抄著手靠在廊柱上,看著老許他們收拾寶寶的房間,見到七七母女,訝異道:“怎麼不在家裏住?”

七七道:“我過兩日再去,家裏……家裏有點事。”

她七年沒有回家,孟家豈會因為家裏有事便不留她,見她雙眼紅腫,靜淵微一沉吟便知端詳,拉過七七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撫摩了一下,把話題轉開,笑道:“你看,這間屋子怎麼樣?”他把自己原來那間臥房變成了寶寶的房間,裝飾柔和溫馨,全是小女孩喜歡的擺設。

寶寶看著床上放著的幾個大洋娃娃,跑過去拿起一個,笑道:“媽媽,這跟上次我們趕場的時候看到的娃娃好像啊!”

七七見她喜歡,也打起精神來,笑道:“可不是嘛!”

靜淵道:“寶寶,你來,看看它是誰?”

寶寶走到他身旁,靜淵牽著她的小手,把她領到樓下花園裏,見裏麵的草坪上辟開一個小小的空地,用柵欄圍著,搭了個小棚子,寶寶的四隻灰兔在裏麵跳跳蹦蹦地吃著草呢。另有一個小籠子,裏麵一隻花花的棕色小鬆鼠,眼睛骨溜溜看著他們。

寶寶大喜,叫道:“鬆鼠!我的鬆鼠!它真的來找我了!”

靜淵笑道:“你仔細看看,是不是你那隻。”

寶寶跑過去,把小籠子踢過來,認認真真地看了好幾遍,小臉激動得通紅,叫道:“就是,就是我的鬆鼠!”

轉過頭看向靜淵,滿臉的笑容如鮮花盛放。

靜淵悄聲對七七道:“找了好久,從十幾隻裏挑出來的。”

七七輕輕歎息一聲,想說什麼又沒有說,道:“我還是那句話,以後別這樣了。”

靜淵隻是看著女兒的小臉,夕陽的金輝灑下,寶寶的眼睛、牙齒、可愛的嘴唇,全在閃閃發光,靜淵隻是道:“你看,你看寶寶多高興!”

七七側頭看他一眼,見他臉上的笑容竟頗有癡意,不禁暗暗搖了搖頭,想到家裏人,一時間隻覺得心力交瘁,在花園的長椅上坐下,把頭仰著看著密布彩霞的天空,雲層中破了一個巨大的白色空洞,似乎是黑暗遺忘在那裏的白晝,紫羅蘭色的晚霞逐漸越來越深,四麵八方地將雲層空洞圍起來,天快要黑了。

她聽著女兒清脆的笑聲,茫然地看著頭頂的天空。腦子裏隻是不斷地出現一個疑問:到哪裏去了?

到哪裏去了?她那無憂無慮的時光,青春的歲月,明媚的春天?就這麼凋謝了!她從荒山野嶺中來到這個富麗堂皇的庭院中,她看著身邊的一切,滿心不安,這不像少女時的憂愁,也算不得什麼煩惱,隻是茫然與空洞中回蕩的一些喧鬧的雜音。是的,這是個安靜的庭院,可是她耳邊已經開始響起塵世中難以回避的喧囂。

她慢慢直起身子,見靜淵正緩緩走向寶寶,跟她一塊兒逗弄那隻鬆鼠,喂它吃生玉米,寶寶從靜淵的手掌中拿起一顆顆玉米來,跟鬆鼠說話:“鬆鼠,你累不累?你跑了這麼久!”

七七還是忍不住笑了,女兒,她心愛的女兒!

靜淵輕輕碰觸一下寶寶的小辮子,悄聲問:“寶寶,你高不高興?”

寶寶笑著點頭,她的笑讓他醉了,靜淵像著了魔似的,眼裏散發出偏執的、熱切的光芒:“寶寶,叫爹爹。”

又來了!七七一聽他這句話,隻是覺得不對勁。

寶寶嘻嘻笑著,還是不叫,轉身就要跑。

靜淵一把將她抓住,想也沒想就把她小手中的籠子搶了過去,高高舉起。

“靜淵!”七七看出一絲不好的苗頭,從長椅上站了起來,臉上變得蒼白,怒問:“你想做什麼!”

寶寶跳著腳,小手伸出,叫道:“還我,還我!”

靜淵看向七七,似乎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行為的動機一般,身子顫了一顫,手一鬆,寶寶把鬆鼠搶過去,幾步就跑到一邊。七七冷冷地看了一眼靜淵,他嘴角擠出一絲笑來:“我……逗她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