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星期後,蘇州。
已經有些陳舊的老房子裏種植著數十棵梅樹,此時正含苞待放的支棱在樹枝上,宛如一幅美麗的畫卷。
老房子裏走出一個男人,他眼神溫柔地注視著不遠處坐在輪椅上的女人,見她欣賞著每樹,時而輕柔,時而微笑,讓人不忍心打擾。
但看看時間,祁風還是走了過去:“阿染,該吃藥了。”
安染沒有回頭,反而緩緩抬頭看了眼天色,像是在問他:“你說,什麼時候會下雪?”
她聲音很空靈,祁風受她的影響也看了眼天,笑笑:“應該快了。”
聞言,安染輕笑搖頭:“這兒極少下雪。”
祁風明白她的意思,便說:“今年一定會下雪。”
像是在祈禱又像是篤定。
安染看著眼前一棵棵的梅樹,腦海裏浮現的卻是十多年前剛認識沈鶴霖的場景,他們相遇便是在這裏。
想到這裏,她臉上的笑凝固住了,低垂眼簾。
“怎麼了?”祁風很快察覺她的不對勁。
安染沉默,半響,低低出聲:“你說,到最後他都沒有聽到我親口說原諒他,會不會責怪我。”
她知道,沈鶴霖一直想得到自己的諒解,但她沒辦法忘記曾經的傷害,所以遲遲沒有回應。
祁風輕歎一口氣:“阿染,我想比起原諒,他更希望你能快樂。”
*
又過去了幾日。
在某個天色朦朧的傍晚,終於下起了漫天大雪,而那些梅花也很合時宜的紛紛齊放,傲雪紅梅,淩霜而開。
“祁風,快看,下雪了!好美……”安染眼裏充斥著好看的光芒,她不舍得錯過這樣的美景,即使她的身子已經不允許她外出了。
“阿染,我們先進房間。”祁風看見她毫無血色的臉龐,完全沒有心思欣賞美景。
安染卻不肯,她盯著眼前的紅梅出了神,緩緩搖了搖頭:“祁風,讓我看個夠吧。”
“可是……”
祁風還想說什麼,看見她祈求的眼神,卻也不忍心,脫下大衣蓋在她身上,一直握著她的手。
“咳咳……”受到冷風,安染咳嗽了起來。
手帕又被染紅了,看著鮮紅的帕子,安染眼裏掠過痛楚,倏爾,虛弱一笑:“祁風,答應我一件事。”
“你說的任何事,我都答應。”祁風揉了揉她腦袋。
安染死死攥緊手裏的帕子,低頭沉默了許久,輕聲:“如果我走了,替我照顧好這些梅花,好好活下去。”
這句話讓祁風頎長的身影僵住了,像是意識到什麼,他隻覺得胸口悶疼,好一會都說不出任何話來。
“阿染,我求你,不要離開我……”最終他像個孩子一樣哭了起來。
安染隻覺得難過極了,可這種無奈和痛苦,她改變不了。
“你還記得,我在百樂門的藝名是什麼嗎?”安染試圖轉移他的情緒。
“記得,南夢。”想起那段時日,祁風隻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照顧她。
安染笑笑:“對啊,南夢,南柯一夢……”
她微微仰頭,看著這漫天大雪,所有的情緒寫進了眼裏。
手腳漸漸沒了知覺,意識也在悄然流逝。
腦海裏像是走馬燈似得,閃過她倉促的一生。
她這輩子,有過兩個男人,一個她愛了半輩子卻毀了她所有希望,一個給了她極致的寵愛卻要辜負半輩子。
南夢,南夢,她的人生,不過南柯一夢。
祁風抱著沒有溫度的她,坐了一整夜,倏爾,溫柔一笑:阿染,別怕,我來陪你。
終是,浮華落幕。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