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宴狠狠唾棄自己,剛剛還自誇來著,看這一下就露底了把,人果然是不能驕傲的。
“言宴”初因輕輕喚一聲。
“梅寶”又喚一聲。卻不知道是在喚眼前的人或者說是在喚,記憶裏的那個人。
言宴終於一個人撐不到下場,有些小孩玩把戲被人看穿的尷尬。訕訕地垂下幫助思維的那根手指,垂下嘴角,表示投降。
“初因”耷拉下腦袋,“好吧,如果你一定要我說”不停踮踮腳尖,像在做最後的猶豫。
初因看著,等著,突然手一拉,那個低著頭解釋的人被跌進懷裏。
幾乎在那人入懷的同一瞬間,那人在耳邊說“初因,畢竟,我想,我們,還算有過故事的兩個人。”那人在耳邊,這樣說。
“梅寶”初因低低喚著。
“梅寶”
“梅寶”
……
不知他到底喚了多少聲,那一聲聲,聲音又輕又低,冷靜卻**,清傲而火熱。
那一聲聲,似要以最最細微的存在,細微到足以通過時光不經意留下的罅隙,沿著那裂縫,溯源回最最當初的某一分鍾或是每一分鍾,將過往歲月中每一個時間節點中的少男少女喚回,姿態各異,青春翩躚地站在眼前供人追憶,供人回想。
言宴幾乎要放縱自己沉溺在這眼前恍惚間存在的一個個尊尊哥哥與梅寶中,那麼鮮亮,那麼快樂,沒有背叛,沒有離去,沒有眼淚,然而——
“初因”言宴出聲打斷他,聲音雖輕,卻果斷。
雙手撐著他的胸前,慢慢拉開兩人的距離。眼睛卻一直看著他的眼睛
“初因”,言宴嘴角扯出一絲笑,“不要再這樣。”
“從今天起,真正的,你是初因,我是言宴,我們不再,隻為自己而活。”
“我雖然不待見合司鑰,然而她對你的,足夠你用一輩子對她好了。”
初因對上她的目光,似乎要一直看到她眼裏去,看到她眼裏去辨一辨這話是真是假。
言宴不躲不避。
良久初因閉上眼,不讓白亮的月光照出眼角的一點點水漬。
“我知道”
這麼多年來,最難的並不是商場上的經營、擴張,並不是人際的繁雜、難測、勾心鬥角,最難的是吃飯、是入睡、是大笑、是翻天覆地後麵目全非的生活。永遠隻有一個人,冰冷冷的白天與和黑夜,冰冷冷的空間與時間。初因之前並未有多看重合司鑰,也曾認為合司鑰與自己在一起最多不過圖的一點虛榮心,也便是這樣不曾有期待因而在最難的時候發現身邊竟然最後隻剩下她,初因有吃驚,有不可置信,有失望,然而不能也不容忽視的卻是感激,深深的感激。並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擁有一個時時在你身邊,在你為自己設的監獄外徘徊不去,告訴你外麵的天氣有多好,外麵的人情已然變暖,一直幫著你,努力為你去改善一切的人的。從某種意義上講,他不愛合司鑰,但卻已離不開那個人。
“梅寶”初因道,睜開眼,原先眼角的水漬不僅沒被逼回,反而越積越多,漸漸布滿整個眼眶,被上下眼瞼一擠,滴溜溜滾落下來
“我隻是覺得”
“很遺憾。”
言宴能感到自己迅速濕潤的眼眶已經控製不住地染上紅色,鼻翼翕動,然而言宴卻深深地吸氣,盡量控製住哽咽,良久聽見自己說:
“是,太遺憾。”
是七年前還是八年前,又或者是十年前,那個初晨圍著薄霧的冬日,那幾束被綁在鄰水枝條的假桃花,那紛紛擾擾滿滿匝匝纏**綿的臘梅香,那個頗有性情不停招徠的拍照者,那一處古舊的涼亭,那一張斑駁的石凳,那一個站著的姑娘,那一個坐著的少年,那終究,隻是屬於一張舊照的,地老天荒。
(全文完)